“誰知道呢?興許有哪個這回剛立戰功的將領唄!”
二人一路都聽著這樣的猜測,到了平康坊門前左右一看,那些宦官正從北邊的道上行來,步子齊緩地一直走到坊門口。
她們覺得,這賞賜送進哪個坊也不能送進平康坊——平康坊可是紅燈區。
誰知,為首持著聖旨的那宦官,經過平康坊坊門時忽而拐了個直角,一睇將門口圍得滿滿的“圍觀群眾”,嗓音陰陽怪氣:“讓讓——”
眾人帶著幾分錯愕忙不疊地讓開道來,待得他們走過去後,又默契地尾隨在了後面。
壓低了聲邊議論邊走,走著走著停了腳步,抬頭看一看牌匾:竹韻館。
謹淑翁主也得了信,在婢子的簇擁下迎出門外,目光一觸那黃色絲帛就忙不疊地拜了下去,山呼萬歲。
“翁主——”那宦官的聲音拖得很長,聽著讓人直別扭,紅衣在旁邊嘴角抽搐著一哆嗦,想上前給他配個蘭花指。
“翁主這坊裡——”他掃視那一眾婢子一番,悠悠又道,“可有個良籍的舞姬?叫紅衣——”
紅衣驟然一驚,這下可沒心思給他配什麼蘭花指了。
綠袖在她腰間一戳,道了聲“快去”,紅衣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從人群中擠了出去,屈膝下拜:“民女紅衣。”
“嗯——”那宦官滿意地一點頭,終於開啟了那捲絲帛,話音悠長地念了起來,“上諭。赫契兇惡,交兵多年。今幸得天佑,予以猛將相助。大司馬驃騎將軍三戰三捷,護家國安康……”
紅衣伏地靜聽著,越聽越覺不解,簡直覺得這聖旨傳錯了——誇席臨川的話,讀來給她聽幹什麼?
那宦官語中輕輕一頓,話鋒一轉:“然,驃騎將軍已近弱冠之年,未有婚約。朕感念其功,特賜良籍女紅衣予其為妾。妻室何人,可待父母之命……”
彷彿驀被驚雷劈中。
紅衣愕然不已間全然忘了禮數,張惶地抬起頭,那宦官猶還念著:“賜紅衣錦緞十匹、珍珠一斛、金銀首飾……”
再往後的話,她就聽不進去了。只愣愣地看著那宦官的口型動個不停,尖細的話語伴隨著耳邊的嗡鳴一併賜入心底,如同符咒一般。
賜婚,給席臨川……做妾。
紅衣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麼一出。
她努力地贖了身、努力地與竹韻館一起,在長陽城為自己搏出了一席之地。向席臨川明言了自己的心思、告訴他她不會嫁給他的,卻沒想到……
一切的努力會這樣付之一炬,她做再多的事情,都比不過那一道聖旨。
紅衣縮在榻上,視線在案上放著的聖旨上停了停,又看向旁邊放著的數只箱子。
好刺眼的紅色!
她眉頭蹙了一蹙,而後狠閉上眼,不肯再多看一下。
她明白是怎麼回事的……
她一個舞姬而已,又是給人做妾,哪裡配讓皇帝賜下這麼多嫁妝。這些東西,與其說是讓她風光入府,倒不如說是皇帝別出心裁,轉個彎再犒賞席臨川一番。
讓舉國上下都知道皇帝與新封的大司馬間君臣親厚,顧及他已到弱冠之年卻未有婚約,就先親自做主許一妾室給他;而且,即便只是納妾,也仍是十足的風光,有各樣稀世珍寶伴著……
那麼,她呢?
紅衣一聲啞笑,縱使心中不願自輕,也耐不住在此事上,皇帝的意思太分明瞭。
與其說那些是賜給她入府的嫁妝,倒不如把它們和她都歸類為賞賜,她比那些物件多個名分而已,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