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眉頭一皺:“就這麼定了。”
“……諾。”
紅衣在旁坐著,靜聽著耳邊的一問一答,舒緩開心中的羞赧。過了一會兒,她可算面色正常了,席臨川也恰好起身告退。
她隨著他一併站起身,屈膝一福,側眸瞥見他長揖時右臂分明有些剋制不住的輕顫,收回目光默了一默,跟著他一同往外退。
踏出殿門,席臨川深吸一口氣,似乎心情轉瞬好了。
“將軍……”她輕聲一喚,見他轉過頭來,又因方才所見有點別扭起來,呢喃道,“將軍,您……”
席臨川面色微僵:“我方才不是有意的……”
實在是因為在詔獄裡吃了虧心裡不痛快,再一看她怕成那樣就知是他們又“不客氣”來著。心頭怒火一竄,他無暇多想,扔下正給他看傷的禦醫就理論去了,壓根沒意識到自己……
半裸來著……
紅衣本就羞怯極了,原有意將這話題繞過去,誰知他一語就點在了這事上。緩了許久才褪去的紅暈一下又沖上來,她黛眉一擰:“我沒想說這個……”
“……哦。”席臨川尷尬著,感覺到身後冷風“颼颼”一吹。
“我是想問……”她抿一抿唇,關心表達得十分含蓄,“陛下差禦醫去席府,是為……將軍肩頭的傷麼?”
他眸色一淩,而後眼眸微眯,認真地打量她一會兒:“你多看了……”
紅衣一愣:“啊?”
“你多看了一眼。”他的笑容顯然不善,籲著氣幽幽道,“要不然你怎麼知道我肩頭有傷的?”
……!
紅衣當即想從這長階上滾下去摔死自己,抬眸狠一瞪他,冷著臉氣鼓鼓地往下走,心裡直呼:“好煩!”
出了宮,聽席臨川慢慢說清了近來的事情,紅衣才全然放下心來。
他擅自驅逐聿鄲的事犯了大忌、引得群臣不滿要求嚴懲。聿鄲回到赫契後,此事亦在赫契引起了軒然大波。汗王盛怒之下再度進犯大夏洩憤,孰料所侵之地恰好戒備森嚴、又正有禁軍經過,硬生生抵禦住了。
“憤”沒洩成,倒是再度挑起了戰事。
有戰事的時候,便是用將之際。席臨川戰績如何人盡皆知,在這緊要關頭上,先前拖了多日的事自然而然地被一筆勾銷,聽聞皇帝在群臣面前說得明白:“非要求朕嚴懲驃騎將軍的,替他打勝仗去。”
永延殿裡當場就安靜了。
三日之後,一眾將領在宣室殿一齊議了事;五日後,大軍啟程,直奔赫契而去。
那天,在將領們出城的同時,紅衣與綠袖同去了大悲寺。這還是她穿越以來頭一回進佛堂,平心靜氣地下拜祈禱大軍凱旋,心裡又一個勁地跟自己強調:並不是為他……並不是為他!
與寺院中這一方淨土相比,寺外的人群熙攘的街道……簡直像在炫耀塵世的喧囂。
百姓簇擁著吶喊著送將士們遠去,紅衣綠袖走出寺門時,恰能眺見那幾匹高頭大馬已行至西邊城門,高而重的城門在街道那一頭緩緩開啟,將士們走出那道門、而後越走越遠。
“會贏的吧……”她有些不安地道,耳邊綠袖一喟,聲音顯是故作鎮定:“自然,那麼多場都贏了。有大將軍和公子在,才不會有敗仗!”
遠離了長陽城,耳邊很快就安靜了。席臨川肅容騎在馬上,靜想著連日來的事情,心裡有點酸澀的味道。
這紅衣……
他苦笑著搖搖頭,覺得心底的這種執拗真可怕——方才出城時這一路,他竟一直在看兩旁簇擁著的百姓,竭力地想把每一個人都看清楚,就為找一找裡面有沒有她。
結果卻是沒有。他原以為經了祁川這一遭事,她知道了他的擔心後,二人的關系多少會有緩和,也許她會多在意他那麼一點兒。
看來完全不管用呢……
她還是連來送一送他都不肯,城裡那麼多與他並無交集的人都來了,她仍舊連臉都未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