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懸著心走過去,端端正正地落了座,忖度著客氣詢問:“公子的傷……”
“不輕。”他吐了兩個字,紅衣一噎。
“我看到傷我的人了,是那晚催你回家的那孩子。”他一雙笑眼看著她,因傷勢太重,這雙眼睛裡不如往日神采奕奕,但那溫暖的珀色,仍十分好看。
他目光定定地問她:“是你的意思嗎?”
“不是。”她喃喃地如實道,“我沒有必要殺公子。”
聿鄲旋是一笑,神色輕松:“我也這樣覺得。”
房裡無聲了一陣子。
這安靜讓她有些心慌,回過頭看一看候在四周的十餘個赫契人,他們均都是默不作聲地垂首站著,就像一個個擺設。
“現在問題擱在眼前了……”聿鄲噙著笑,一邊舒緩出氣息一邊道,“我可以要那孩子的命——如果我有心追究,汗王會幫我,你們的皇帝大概不得不退讓。”
畢竟,是曾淼先出手傷人。
“公子……”紅衣的聲音有點打顫,心跳重到自己能清晰地聽見。
“但我也可以不追究。”他靜靜說著,唇角略微上翹,“做個交換吧。”
她垂眸抿唇,靜等他的條件。
“你隨我去赫契,讓赫契貴族們看到那場舞,我放過他。”
他說得清晰,溫溫和和的話中仍能尋出些許並不太正的發音,紅衣牙關緊咬,知他這是逼著她做決定,又因自己理虧不好發火。
“將軍……將軍!”外面一陣阻攔的喊聲,房門猛然開啟間,十數名赫契人拔劍聲齊齊一響。
聿鄲帶笑的目光投過去,在席臨川面上一劃,笑意愈盛:“驃騎將軍,來得正好。”
“我需要貴族們看到那場舞,你們想保那個孩子的命。”聿鄲語中帶笑,肩頭略聳,“這交換不公平麼?該付的錢我照付,於誰都不虧。”
現下的感覺,於紅衣而言,懊悔與憤怒同時充斥。
一面自知是曾淼傷人在先,一面又不禁著惱於這主被動轉得太快——去與不去,主動權本在他們手裡,如今因為曾淼刺下去的那四刀,一夜之間轉到了聿鄲手裡。
“我們不能做這樣的決定。”席臨川剋制著怒意,凝睇著他道。
“那就需要你們去說服謹淑翁主了。”聿鄲眉頭輕佻,透出幾分蔑意,“去讓謹淑翁主點頭應允、讓紅衣帶著竹韻館上下隨我去祁川;或者,半個月之內汗王的親筆信會直送宣室殿,你們的皇帝會知道這件事——他是位明君,不會在這種事上執意袒護兇手而再度激化兩方矛盾的。”
紅衣心中狠滯,她自然聽得懂聿鄲這話裡十足的嘲笑意味,同時也很清楚他說的是真的——這不是赫契惹事在先、故而曾淼出手反擊。
無論讓誰來評判,都是曾淼的錯。
“我的手下打探到,將軍您花了重金打點禁軍都尉府上下。”聿鄲凜然而笑,冷意寒涔涔地自唇角沁出,“您為的,不就是多拖上一刻,讓皇帝晚些知道,看事情是否能有轉圜餘地?——但是赫契王廷,將軍是打點不到的,他們也不會接受將軍的打點。”
席臨川一語不發,冷睇著聿鄲,靜聽著他輕然道出的一言一語。沉然一笑,他道:“你不是為和平而來的。”
“什麼?”聿鄲眉頭稍挑。
“你在挑起爭端。”他狠然又道,強緩口氣,續說,“你知道我們不能這樣做,我不行,謹淑翁主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