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讀得不覺間亂了心緒,好像有微風不斷拂過湖面,吹出一陣又一陣褶皺,怎麼都平靜不下來。
“就別請那胡商了。”謹淑翁主湊過來掃了眼信上內容,一笑,口中添了點施壓的意思,“自家將領都未能得見,你要便宜了外人,我可不答應。”
紅衣的視線從信上挪到她面上,靜了一靜,口吻卻前所未有的堅定:“不,請聿鄲。”
竟是不肯妥協。
謹淑翁主眉心皺蹙,未及一表不滿,便見紅衣拿了案桌一邊的紅紙來。
那疊紅紙和謹淑翁主正要寫的那張一樣大小,但是灑金的,一共二十張,是為那二十個她們要主動邀來的人備的。
“請驃騎將軍,用這個吧……”紅衣將紙放在謹淑翁主面前,打商量的口吻,“我覺得……那二十人裡必須有他,還有大將軍和何將軍——他們若不肯來無妨,若我們不請,當真不合適。”
謹淑翁主和綠袖聽罷,同時在心裡大鬆口氣,自然答應得毫不猶豫:“該是如此!我這就寫來,立刻著人送去!”
紅衣斟酌片刻,卻頷首道:“嗯……不急。”
那一百份請柬裡的最後一張,在除夕夜送出了平康坊。縱使各家都團圓著歡騰著,也沒能掩過這張請柬帶來的風頭。
——竟是給那赫契巨賈的?!
——他竟也敢發帖子去?!
——不是針對赫契而編排的舞嗎?他怎麼想的!
正在宮中參宴的席臨川聽得手下來稟,驀得被一口酒嗆了:“……你說什麼?”
那手下大氣都不敢出,又不得不答,小心翼翼地重複了一遍:“最後一張請柬……剛送去給聿鄲了。”
他突然感覺酒氣沖得很厲害,直沖得腦中發懵。他下意識地拿了擱在一旁的茶盞,抿了一口,藉著茶香才略緩過勁,啞聲一笑:“知道了。”
那人一揖退下,他兀自滯了一會兒,搖了搖頭,又夾菜來吃。
縱使文武百官都知道驃騎將軍速來不愛應付宴上的客套事,也仍舊感覺出他今日似乎格外不對頭,沉默得直讓離得近的人身上發冷。
都知道竹韻館上元節開業,但眼下也只是剛定下了那一百人,餘下的二十還不知。
一眾旁觀者翹首圍觀著,此前遞了帖子而未收到請柬的人,則更是難免存了一份僥幸,覺得興許還有機會。
元月初二,七張灑金請柬從竹韻館中帶出,一路都有人跟著追問送去哪裡,負責送信的三人卻都沒說話。
這七張都落進了禁軍都尉府手中,一給指揮使、兩給指揮同知、兩給指揮僉事、兩給鎮撫使。
而後靜了兩日。
元月初五,只送出一張來,所邀之人讓眾人瞠目結舌:是前些日子因遭劫關門的淮鄉樓的大廚,孟持。
而後元月初十,一口氣送出九份,其中三份竟是給了普通百姓,無錢無權,其中兩人是從邊關逃避戰火到的長陽,另一則是個遊醫,每年泰半時間在搭救邊關受傷的百姓或將士,唯年前年後這兩個月回長陽來。
其餘六人,要麼是家中有人戰死、要麼是長年為軍中捐款捐糧。
總之都說不上富裕,竹韻館也明言了不收他們的錢。這番邀請顯得高風亮節,一日之內就順利撈得了好名聲,長陽百姓交口稱贊。
數算下來,請柬還剩三封。
一直拖到了元月十四——次日就是要開門大吉的上元節了。
晌午的時候,竹韻館大門開啟,周圍當即一寂。
這回出來送請柬的人……陣仗大得讓人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