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嘉宜笑了笑,將頭埋進他懷裡,耳邊聽著他有力的心跳,心漸漸平靜下來。
這次事件的所有原委在極短時間內就查清楚了。郭越表示一切按律法來。對此,陸晉沒什麼異議。按律法,光假傳聖旨這一條,就夠要他們的命了。
廖老先生人在獄中,等待行刑時,還多次請求面聖,甚至咬破食指,寫了血書。
郭越瀏覽了一遍廖老先生的自白書,心情極為複雜。
到這個時候,廖老先生還是口口聲聲除掉隱患,坐穩皇位等等,苦口婆心,儼然一派是忠心耿耿的老臣模樣。
放下血書,郭越沉聲道:“備車,朕要出宮。”
夏日炎熱,獄中蚊蟲也多,廖老先生一手驅趕著蚊蟲,另一隻手執筆揮毫。
看見郭越,他精神一振,匆忙行禮:“皇上!”
郭越望著他:“先生還有什麼話要說?”
“皇上不可太心慈手軟了。”廖老先生認真道,“歷來成大事者,無不是心狠之輩。皇上,聽老夫一句勸,陸晉留不得。即使以前他沒二心,經了這麼一件事,他還能像從前一樣嗎?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郭越沉默了一會兒,忽的笑了:“我父親早逝,但也曾教過我做人的基本道理。他沒教過我濫殺無辜,也不會讓我為難忠臣。皇室凋零,我若為一己之私,殘殺兄弟,那將來有何面目見列祖列宗?”
“你是皇帝,你不需要兄弟。”廖老先生道。
“朕是皇帝,可朕首先是一個人!”郭越忽然提高了聲音,“如果當皇帝,就是要殺光自己的親人,那我不做這皇帝了!”
“皇上!”
“我為什麼就不能當個仁君?靠德行靠才能,讓人心悅誠服?你為什麼就認定了別人會來搶我的皇位?”郭越語速越來越快,“我若行的正,坐的端,是個好皇帝,這皇位別人是搶不走的。”
“皇上?”
郭越不理會他,繼續道:“朕將來也會有子孫後代。若依先生之言,朕的子孫後代是不是都要殺死手足來坐穩皇位?”他搖了搖頭:“廖先生,父親去世後,你助我良多,我一直感激你的恩情。可這件事,的確是你魔怔了。朕清楚朕該怎麼做。”
他轉了身,大步離去。
“皇上!皇上!”廖老先生連喚數聲,郭越都沒再回頭。
次日,郭越得到訊息,廖老先生死在了獄中,已排除他殺的可能。
他正在寫字的手停頓了一下:“嗯,知道了。”
訊息傳到定國公府時,韓嘉宜正坐在院中納涼。她手裡的紈扇掉在地上,她也顧不上撿,抬頭望向陸晉:“死了?”
“昨天皇上見了他,夜裡他就懸梁了。”陸晉俯身,幫她撿了起來。
韓嘉宜“哦”了一聲,心裡也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
陸晉沒有把紈扇還給她,而是極其自然地給她打扇。
涼風習習,韓嘉宜眨了眨眼睛:“咱們什麼時候出發去睢陽啊?”
“什麼時候?”陸晉笑笑,“等孩子生下來吧。你現在不宜奔波。”
宮裡太醫診脈,說嘉宜已有身孕,月份尚淺,需要注意的事項很多。
“那公務……”
陸晉笑笑:“自有人替代。”
韓嘉宜嘆了口氣,心裡為孩子的到來感到歡喜的同時,又忍不住覺得遺憾。
陸晉低頭輕輕摸了摸她的發頂:“嘆什麼氣?一輩子這麼長呢,以後有的是機會。”
他已與郭越講明,以後會慢慢淡出朝堂。郭越自然不捨,但他態度堅決,只待郭越能獨當一面就漸漸退出。
韓嘉宜想了想,很快釋然。她輕笑道:“也是,這麼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