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老先生眼睛瞪的更大,長長的胡須也不禁輕顫起來。他穩了穩心神,頗有些痛心疾首:“公主不明白嗎?陸晉手握錦衣衛,又是厲王遺孤,厲王在民間可也有些威望的。他現在沒有認祖歸宗,難保哪一天……”
趁皇帝不備,生出其他心思,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
東平公主愣怔了好一會兒,才似是回過神一般:“可是,越兒已經登基了啊……”
她後來從宮女那裡知道,先帝駕崩之際,太後其實有意讓陸晉恢複了身份繼位的,不說是否可行,但陸晉本人明確拒絕了。
如果陸晉真有其他心思,何必等到以後呢?等越兒皇位坐穩了,再要行事,豈不更麻煩嗎?
她細聲細氣說了自己的看法。
廖老先生搖頭:“這難保不是他的拖延之策?如此一來,皇上和公主不都對他放心了嗎?還會再對他心存防備嗎?再者,即使他現在沒這心思,將來呢?”他聲音漸低,眸中有隱隱可見的冷意:“斬草不除根,必留後患。”
東平公主激靈靈打了個寒戰,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先生是鑽了牛角尖吧?斬草除根,不留後患?先生的意思是要將我父皇的骨血全部除去?要真這麼做了,我父皇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寧啊。”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廖老先生,心想,她可能這些年根本就不瞭解這個人。她一直以為這是個心懷忠勇之心的義士,所以才會心甘情願在越兒身邊十多年。此刻看來,他更像是個偏執到近乎病態的老人。
他是不是看誰都覺得可能會奪了越兒的皇位?
東平公主又道:“先生這麼說,本宮倒是能理解晉兒為何堅持姓陸了。”
原來真有人疑心重到這種地步。放棄皇室身份還不夠表明忠心嗎?
廖老先生眼珠微轉,沒有說話。
東平公主輕輕嘆了口氣,她放下茶杯,慢悠悠道:“今天的話,本宮就當先生沒說過,本宮也沒聽過,先生以後也莫再對旁人提起了。”
畢竟是她兄長跟前的舊人,這些年跟在越兒身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她也不想說的太難聽。
東平公主又道:“先生可能忘了,算起來,晉兒也是本宮的侄兒啊。”
以前是外甥,現在是侄兒,不管怎麼說,都是親人。陸晉又沒做什麼對不住他們的事,皇室人丁本就稀少。非要趕盡殺絕嗎?
廖老先生怔了一瞬,緩緩起身告辭。
他心裡清楚,公主這條路是走不通了。
他痛心、遺憾而又惋惜。
皇上固執,跟皇上親近的東平公主也對陸晉深信不疑。可他總覺得那是個隱患。
走出了公主府,天陰沉沉的。他回頭望了一眼,心頭烏雲籠罩。
廖老先生重重嘆一口氣,也不騎馬,牽著馬大步離去。
天越發沉了。
韓嘉宜看著像是要下雨,吩咐丫鬟收起了院裡晾著的衣裳。她自己掩了窗,坐在窗下出神。
雨越下越大了,雨珠落在地上,似乎在唱一首歡快的歌謠。
遠遠的,她看到了雨幕裡走來的身影。她站起身,走到門口,隔著竹簾望去,果真看見披著蓑衣的陸晉。
他幾步過來。
韓嘉宜在他之前掀開了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