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監心頭忽的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上前查探後,雙手發顫:“皇,皇,皇上,駕崩了!”
看皇帝胸前傷口,分明是被刺身亡。而他身為皇帝近侍,竟然連皇帝何時遇刺的都不知道!內監的心中被巨大的惶恐不安所籠罩,再一看同樣無聲無息的明月郡主,內侍心中寒意陡生,只有一個念頭:我命休矣。
孫貴妃眼前一黑,險些暈倒,幸好有身後宮女扶著。她穩了穩心神,連聲道:“快,請太醫,請太後,請皇後!”
出了這等大事,肯定要先讓太後與皇後知曉。至於太醫,萬一皇上還有救呢?
皇上繼位多年,膝下無一子嗣,以後會如何,誰都不知道……
孫貴妃想到將來,不由地一陣心痛,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落,遺憾而又害怕:如果她生下的是個皇子就好了……
忽然想到了什麼,她悄聲叮囑心腹宮女:“你去東平公主府上報信……”
東平公主是她嫂嫂,也是皇上的妹妹,先帝的嫡女。她想,這個時候,有必要讓嫂嫂知道這件事。
訊息傳到福壽宮時,太後愣怔了一會兒,眸中是滿滿的不可置信:“什麼?皇上駕崩?”
“……回,太後,是的。”
太後哂笑,緩緩說道:“真是平日裡縱著你們,都把你們縱壞了,連皇上都敢詛咒!哀家先時還看見他呢,精神得很,怎麼就說駕崩了?仔細拉出去,掌你們的嘴。”
太後待人一向寬和,這等“掌嘴”的話極少說。她雖這麼說著,可不知為什麼,心裡居然被濃濃的不安所佔據。任憑誰不管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貿然詛咒皇帝。
內監跪伏在地,連連叩頭,咚咚有聲,泣道:“不敢欺瞞太後,皇上確實已經……請太後移駕。”
太後面色發白,在宮人的攙扶下站起身來,似是自言自語:“哀家這就去瞧一瞧,你們也敢騙哀家……”
或許是猛然起身的緣故,她只覺得腦袋一陣眩暈,下意識按了按眉心,才稍微好了一些。
太後的鑾駕在偏殿門口停下,她一回頭,看向匆忙趕至的劉皇後,心裡又是一咯噔,先時那不安不自覺加重了。
皇帝駕崩,沒有主子吩咐,誰也不敢有任何異動,是以皇帝還在原地、保持著先前的姿勢。
劉皇後向太後胡亂施了一禮,已隱隱帶上哭腔:“母後……”
不等太後回答,她便用手帕掩了唇,唯恐自己失儀。
偏殿中冷冷的,大白天的,仍陰沉沉、黑乎乎的。
看到皇帝的屍體,太後胸中一刺,眼眶發熱,仍不願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踉蹌著上前,顫巍巍伸手,撫摸著皇帝的面頰。
冰涼的觸感從手心直到心窩。
這不是活人的體溫。
再瞥一眼皇帝唇角的血漬以及胸膛的傷口,太後無法再自欺欺人說皇帝還活著。
她眼淚不受控制緩緩滑落:“皇兒……”
太後視線微移,看向另一個身影,胸口又是一痛:“寶兒……”她也不要宮人攙扶,快步上前,淚如雨下……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皇帝怎麼會死於這偏殿中?何人行刺?又是受誰指使?
劉皇後已然哭出聲來:“皇上,皇上……”
旁邊宮人內監無不淌眼抹淚。
耳邊的哭泣聲讓太後清醒過來。她沉聲道:“先別急著哭!皇上駕崩,要忙的事情還多著呢。先封鎖訊息,別引起慌亂。跟在皇上身邊的人呢?內監呢?暗衛呢?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穩了穩心神,她又道:“召錦衣衛的陸大人進宮。”頓了一頓,她又道:“請三公進宮議事。”
皇帝被刺身亡,傳出去不免要引起慌亂,所以皇帝的死因,固然要查個水落石出,但也要死死瞞著。
皇帝突然駕崩,又沒有子嗣,那麼首先要考慮的,就是皇位的繼承問題。
本朝規矩,立嫡立長,唯一例外的大概是先帝時期,身為元後長子的康王腿有殘疾沒被立為皇儲。而今皇帝無後,勢必要從其侄兒中選了。
太後按了按眉心,皇位更替,易生事端,但願一切順遂才好。她如今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卻不得不認真思索這個問題。
她一生與人為善,雖身處後宮中,卻努力保持本心,不使壞,不害人,對旁人能幫一把,就幫一把,不想卻落得這般結局。她生了二子一女,竟無一例外,全走在了她前面。
太後強忍著悲痛,眼淚卻不自覺掉落下來。不對,加上寶兒,她前後共養過五個孩子,如今居然只剩下一個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