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嘉宜心頭忽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來:“什麼姐姐?”
她沒有親生的兄弟姐妹,能稱作姐姐的也只有表姐和堂姐。如果是同在京城的沈表姐,那大概不會說是姐姐。總不會是堂姐韓秀蓮吧?
想起那次在書坊遇見的徐玉樹,韓嘉宜心想,莫非是他攜妻進京?
“姑娘,姑娘……”見她似在發怔,雪竹輕聲提醒。
“嗯?”韓嘉宜定了定神,“我去換身衣裳。”
她要快些過去,她在睢陽發生的一些事情,並不想盡數給娘知道。
韓嘉宜猜的沒錯,今日來拜訪的確實是她的堂姐韓秀蓮。
韓秀蓮生的弱質纖纖,清秀動人。第一次來長寧侯府,她有些侷促,跟沈氏說話時,也有些不自然。
沈氏雖隱約知道,韓方去世後,嘉宜跟著叔叔嬸嬸過的並不如意。她不滿韓複夫婦,但還不至於給小輩擺臉色。而且,在外人看來,她還要感謝韓複夫婦對嘉宜的撫養照顧。是以,她和顏悅色:“看你的裝束,是已經出嫁了吧?你這是隨夫婿進京?”
“是的,伯孃。”韓秀蓮答道,“我家相公進京求學,公公婆婆不放心,讓我隨行照顧。同在京城,不可不來拜會伯孃。”
沈氏笑容微凝,低頭飲茶:“你不必叫我伯孃。我已經離開韓家,另嫁多年。你同旁人一樣,叫我沈夫人就是了。”
“是,沈夫人。”韓秀蓮從善如流。
“你們在京中可有落腳的地方?”沈氏淡淡地問,“如果有需要幫忙之處,盡可以提。”
“回伯,回沈夫人的話,早就安置好了。”韓秀蓮扯出一抹輕笑,目光幽深。
他們進京都有一段時間了,又怎會沒安置好?她之所以今日來拜訪,是因為有一樁要事罷了。
沈氏離開睢陽時,韓秀蓮才是個五歲的孩童,且十餘年沒來往,彼此並不熟悉。簡單的寒暄過後,其實已無話可說。但不好冷場,沈氏便簡單問起對方現狀:夫婿是哪家的兒郎、公婆是否好相處……
韓秀蓮神色微變,回答的甚是含糊:“都好,都好。”忽然她目光一閃,看向緩步走來的姑娘。
一年不見,韓嘉宜長高了一些,容貌嬌美更勝往昔。
韓嘉宜也看見了堂姐,發現她比先前瘦了不少。
兩人四目相對,韓秀蓮先移開了視線,她懇求沈氏:“沈夫人,我想和妹妹說幾句話,可以嗎?”
沈氏知道韓秀蓮是來找嘉宜的,在長寧侯府,她也無需擔心,就點頭:“好,那你們說話。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她起身離開,將空間留給兩個姑娘。
韓嘉宜定了定神:“你找我有事?”
怔怔地看著堂妹,韓秀蓮輕聲問:“你,還好吧?”
“好啊,好得很。”韓嘉宜脫口而出,“在我娘身邊,吃的好,住的好,也沒人敢欺負我,很好。”
“那就好。”韓秀蓮笑笑,“可是,我不好。”她神情怔忪,一字一字道:“嘉宜,我不好。”
她這樣韓嘉宜倒不好說什麼了。其實父親還在世時,她和堂姐關系挺不錯的。確切的說,在堂姐看上徐玉樹之前,她們一直都挺和睦。
沉默了一瞬,韓嘉宜問:“為什麼?你得償所願,嫁給了自己想嫁的人,他也活得好好的,沒死。為什麼還不好?”
“你怎麼知道他活得好好的?”韓秀蓮的聲音陡然尖利起來,“你見過他了,是不是?”
韓嘉宜不料對方竟是這般反應,她眼皮一跳,不緊不慢道:“是又怎樣?京城就這麼大,碰見不是很正常嘛。我跟他又沒什麼來往,你慌什麼?”
韓秀蓮定定地看著堂妹,她後退一步,喃聲道:“他果然是見了你,果然……”
韓嘉宜有些莫名其妙,心說她上次見到徐玉樹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啊。而且真見到她又能怎麼樣?難道還怕她去搶徐玉樹嗎?她和徐玉樹早就沒有任何關繫了。
“我第一次見他時,就認定了他……”韓秀蓮閉了閉眼睛,“我想嫁給他,不是因為他的家世,也不是因為他有才名,就是因為他這個人。可他說,他和你有婚約,嘉宜,他說他和你有婚約。兩家長輩口頭上的玩笑,又怎麼能作數?我努力討徐夫人歡心,求我爹孃幫忙,總算是跟他訂了親。哪怕他生命垂危,娶親是為了沖喜,我也願意把我嫁給他。當時娘說怕我嫁過去守寡,可我願意。守寡我也心甘情願,我對他是真心的……”
“是啊,你對他真心的。”韓嘉宜很不明白,“可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呢?讓我祝你們白頭到老、永結同心?”
韓秀蓮扯出一抹笑:“我想永結同心,可是有你啊,嘉宜,有你啊。”
韓嘉宜心頭一跳:“有我什麼?”
“就因為跟你有過口頭的婚約,他到現在都不能完全忘了你。”韓秀蓮抬頭,臉上猶帶一絲不忿,“明明和他拜堂成親的人是我,幫他照顧父母、打理家務的人也是我。可為什麼他醉了唸的人,是你?”
怔了一怔,韓嘉宜回答的甚是自然:“你說的,因為他喝醉了。”她想了想:“他醉了以後念誰,是他的事情,跟我沒關系。這不是我能決定的,我對這也不感興趣。”
“是,你不感興趣,因為你根本就不在乎他。”韓秀蓮一字一字道,“嘉宜,有件事情,大概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你。”她勾唇輕笑,壓低了聲音:“你知道他當初為什麼會忽然病重到需要沖喜的地步嗎?”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