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視線在女兒和繼子身上逡巡,她輕輕“嗯”了一聲:“收拾一下,要用膳了。”
飯後沈氏留女兒說話,也無旁人在側。沈氏開門見山,直接說道:“我瞧著你近來不怕世子了?”
“啊?”韓嘉宜心頭一跳,第一反應竟是,莫非娘知道了她那個夢?然而不過是一瞬之間,她就搖頭,對自己說:不可能,不可能。夢裡發生什麼,只有自己知道。娘不可能窺得她的夢境。
於是她極其自然回道,“是啊,不怕了。”
怕母親多想,她甚至還解釋了幾句:“娘,當初你跟我說,讓我多親近大哥。即使怕他,也別表現出來。那段時間,我不是有危險,很害怕嗎?大哥一直幫我。我覺得大哥還挺好的,外冷內熱,所以,一點都不怕他了。”
不僅不怕,還竟然膽大到做那種夢了。
沈氏點頭:“我瞧著也是。”她對此頗為欣慰:“你大哥是侯府世子,又在錦衣衛當差。這家裡以後肯定是由他做主。你們走得近一些,日後對你沒有壞處。”
韓嘉宜心不在焉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
沈氏緩緩吸了口氣,悄悄塞給女兒一物:“這個你拿著。”
“啊?”韓嘉宜定睛一瞧,不由低撥出聲,“娘!”
娘給她的一沓薄薄的紙,有銀票,有房契,也有地契。
沈氏輕聲道:“這是你長大後在娘身邊過的第一個新年,娘該給你點什麼。你留著傍身吧。”
“娘,我有錢。”韓嘉宜連連推辭。而且,她也有賺錢的本事。
“嘉宜,你有是你的,我給的是我給的。錢再重,是壓不死人的。”沈氏輕笑,極力往女兒手裡塞,“收著吧。你別怕,這不是侯府的錢財,是娘自己的。”
沈家也有些錢財,她當初在睢陽嫁給韓方時,陪嫁不少。後來她與韓方和離,帶回了一些嫁妝。後來進京以後,那些嫁妝變賣掉,換成了銀票與房契、地契,都攥在她自己手裡。她在侯府沒生下一男半女,一生所出也唯有嘉宜一人。
當然要盡數留給她。
韓嘉宜擺手:“不是這麼說的。娘,我現在不到花錢的時候,而且,我有錢,我真的有錢。娘一下子給我這麼多,就不怕我揮霍一空嗎?”
她心裡很清楚,娘對她有種虧欠補償的心理,不過她一時半會兒還真用不到這些錢。她輕輕抱了抱母親:“娘要是真想給我,那娘就先自己收著。我小孩子家家的,沒見過世面,怕管不好這些錢。”
韓嘉宜抱著母親撒嬌了好一會兒,沈氏終於改變了主意。
罷了,她先收著,反正將來都是給嘉宜的。早給晚給都一樣,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兒。
不過說起“小孩子家家”,沈氏不由地想起一件事來。
她今日進宮,遇見了東平公主。東平公主說起嘉宜許親的事情,又說起平安郡王對嘉宜的欣賞。沈氏也不傻,當然能猜出東平公主言外之意。再一想那次嘉宜在崇光寺遇刺後,平安郡王還找了兩個會武功的丫鬟想要保護嘉宜,似是更驗證了這一點。
在皇宮裡,沈氏轉了話題,不再提此事。但如果東平公主有心,她一次的逃避根本沒什麼用處。
她想,不如趁著這次機會,探一探嘉宜的口風。
輕咳一聲,沈氏問道:“嘉宜和平安郡王熟悉嗎?”
“平安郡王?”韓嘉宜略一遲疑,“認識,但不算熟悉。王爺和二哥是同窗好友,我跟著二哥,有幸見過王爺幾次。哦,那回在崇光寺,還是他幫忙送咱們回來的。不過,熟悉嘛……”她猶豫了一下,搖頭:“還真不算熟悉,總共也沒見過幾面。”
沈氏沉吟:“原來如此。”
“娘怎麼忽然想起他了?”韓嘉宜問道。
沈氏笑笑:“今天進宮拜見皇後娘娘,出來時遇見了東平公主。公主誇了你幾句,還說平安郡王也很賞識你……”
韓嘉宜輕輕點頭,如此倒也不奇怪。平安郡王就是書坊的大東家,他是挺欣賞澹臺公子的。
“那你呢?你瞧著郡王怎樣?”沈氏盡量自然問道。
“我嗎?”韓嘉宜詫異地看了母親一眼,心裡忽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什麼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