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晉在拜會過皇帝之後,被留了下來。
皇帝精神不錯,態度也和善:“晉兒去福壽宮走走,太後最近常唸叨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你。”
陸晉應道:“正要去給太後拜年。”他心想,另一個大約是去了宮外靜養的明月郡主。
今日一品命婦拜見皇後,太後不耐煩人多,只打了個照面,就回了福壽宮,興致不大高。然而一見到外孫,她立刻精神起來:“晉兒過來,過來。”
陸晉如同世間所有普通的晚輩一般,給這個慈愛的老人磕頭拜年。
太後滿臉笑容,她摸出一個紅包塞到外孫手裡:“來來來,給你的。”
知道太後的脾氣,所以陸晉也不推辭,恭恭敬敬道了謝。
太後愈發歡喜:“哀家前幾日聽說寶兒身體稍微好些了,在外面多將養一年半載,就會痊癒,你說是不是?”
陸晉垂眸,想起老太醫的話,心想,痊癒是不大可能了,也就是稍微減輕些疼痛。不過她人在宮外,對她而言,或許不算是一樁壞事。
當然,這種話不能對太後說。是以,他點頭:“是。”
太後笑得越發燦爛:“哀家準備了好幾個紅包,還有一個是給嘉宜的。”
“嘉宜?”陸晉心頭一跳,若無其事問道,“給她做什麼?”
“哀家很喜歡這個小姑娘,不,是澹臺公子。上次她進宮,才同哀家說了一會兒話,你就把她帶走了。後來出了寶兒的事情。哀家也沒再召她進宮。這要過年了,總得給些什麼。”太後說著,又取出一個紅包,“她不是誥命,沒有品級,今日沒進宮吧?你把這個幫哀家帶給她,再問一問,什麼時候有《宋師案》的第四部 啊……”
聽太後絮絮講起嘉宜,講起《宋師案》,陸晉心中一片柔軟。他接過太後給的紅包:“我回去就給她。”
他想,一直把她放在心上的人挺多的。
陸晉這一點倒沒想錯,大年初一,在宮裡問起韓嘉宜的,並非只有太後一人。
沈氏有誥命在身,所以一大早就進宮與其他命婦一起參拜皇後。
劉皇後與皇帝同齡,大約是掌管後宮操心勞力,年屆三旬的她雖盛裝華服,卻難掩眉梢眼角的倦意。
皇帝專心政事,出了名的不好美色,後宮妃嬪不多。劉皇後相貌中上,頗有賢名,處理事務,教人挑不出半分差錯。
照例接受了命婦參拜後,劉皇後說些勉勵的話語,揮一揮手,教眾人散了。
沈氏隨著眾人出殿,才行數步,就被叫住。她回頭,看見緩步朝她走來的東平公主,福了福身:“公主有何吩咐?”
東平公主有孕數月,尚未顯懷。相較之前,她稍稍豐潤了一些,更顯得面貌慈善。輕輕一笑,她走上前來,與沈氏並肩而行:“沈夫人,多日不見,令愛是否安康?”
聽她提起嘉宜,沈氏不由地想到那日在崇光寺中,東平公主施以援手一事,她笑了笑:“託公主的福,一切都好。”
東平公主頷首:“那我就放心了。令愛是叫嘉宜對吧?我記得她是個極有靈氣的姑娘。越兒對她也頗為欣賞。”
“公主抬舉她了,小孩子家家,哪有什麼靈氣?”有人誇女兒,沈氏自然歡喜,但少不得要提高警惕,謙虛一二。
東平公主又笑了:“什麼小孩子?今年該及笄了吧?”
沈氏心裡警醒了一些:“今年五月及笄。”聯想到東平公主提起平安郡王,她心頭忽然有了一種猜測。
兩人邊行邊說話,走的不快,不知不覺已落後於旁人了。
“五月?那可沒剩多久了。”東平公主輕笑,“該考慮許親的事情了。京城優秀兒郎多,沈夫人若是選花了眼……”
沈氏連忙笑道:“公主說的有理,不過還早呢。”說到這裡,她不由地面帶悵然之色:“我這個女兒,自四歲起,就沒在我身邊了。直到她十四歲,才又跟我團聚,我捨不得她,自然要多留她幾年。”
東平公主聞言沉默了一會兒。她如今也有身孕,再過數月,也要當母親,是以她完全能理解沈氏想多留女兒幾年的想法。她輕笑著點頭:“是這個理兒。”不過想到侄兒郭越對韓嘉宜的欣賞,她狀似無意說道:“這也是兒女的差別,養女兒的,希望女兒稍微晚些出門。養兒子的,卻巴著兒子早早娶親。我眼下雖沒有兒子,但有一個侄兒,也是一樣的心理。”
沈氏聞言只是一笑,沒有回答這一句,而是轉了話題:“公主既有了身孕,那兒女雙全也不是難事。”
東平公主輕撫腹部,搖了搖頭:“我這把年紀,也不求兒女雙全了,能有個孩子承歡膝下就很好了。不拘是男是女,都是我的心頭肉。”
她成婚十多年,三十三歲上才初次有孕。對她而言,自己的血脈得以延續,這已經是上天最大的恩賜了,還挑什麼男女?
兩人邊說邊行,慢悠悠到了宮門口,才道別回府。
沈氏回長寧侯府時,陸晉還在福壽宮中。
他陪太後說了好一會兒話,直到太後微微顯出倦色來,他方告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