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晉沒見過母親,他對生母成安公主的全部印象,都來自於身邊人們的話語。他知道母親是先帝的第一個女兒,相貌美麗,性情爽朗,頗得先帝寵愛,她自小和皇子們一起長大,喜歡騎射,尤善騎術。
年幼喪母,是陸晉的一大遺憾。他不止一次想過,如果母親還在人世,會是什麼樣子。
站在母親墓前,他不免有些悵然。
良久之後,他才翻身上馬,回長寧侯府。
等他回到家,已經快到用午膳的時候。
陸晉直接去了正院,剛進院子,就遠遠看見正背對著他的韓嘉宜。
他心頭一跳,本要移開視線,卻不知怎的,輕咳了一聲。
韓嘉宜正雙手負後看院子裡貼的花樣,忽聽背後一聲咳嗽,她心中一喜,立時轉過身,笑道:“大哥,你回來啦?”
“嗯。”陸晉神色淡淡,心裡卻倏地浮上一個念頭:唔,她最近每每看見他,似乎都很歡喜的模樣。
看見他,她很高興?
他心跳驀地漏了一拍,卻盡量極其輕松自然問道:“你在做什麼?”
韓嘉宜心說,當然是等飯了。然而她說出口的卻是:“我看那些花樣呢。”
陸晉“嗯”了一聲:“外面冷,看完了就早些進去。”
“誒,好的。”韓嘉宜應著,身形卻一動不動,“大哥,你午後是不是要去崇光寺啊?”
“嗯?”陸晉瞧她一眼,“是又怎樣?”
韓嘉宜有些赧然:“如果是的話,那能不能帶我一起啊?”她半垂著頭,一雙明眸靜靜地望著他:“我也有事要去崇光寺。”
陸晉心想,不能,已經打定主意了少聽少看,豈能因為她的一句話就改變?
大哥一言不發站在那裡,眼神晦暗不明。韓嘉宜不解之餘,又隱隱有點怯意。她疑心大哥沒聽清楚她說什麼,就小聲解釋:“在睢陽,有除夕祭祀的舊俗。先前託人在崇光寺給我爹立了一個往生牌位……”
她聲音小小的、軟軟的,像是極輕的羽毛拂過心尖,帶著些許酥麻之意。
陸晉的目光不受控制落在了她臉上。
許是在院子裡站了一會兒,她白玉般的臉頰因為冷而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紅,翦水秋瞳中寫滿了期待。
陸晉點頭:“好。”
“……我想著等會兒……”韓嘉宜話說到一半,聽到了大哥那句“好”。她幹脆停下先前的話,嫣然一笑,“那等會兒我和大哥一起,多謝大哥了。”
“嗯。”陸晉垂眸,大步進了房間。剛欲掀開棉門簾,他忽然想起什麼,回頭對猶自站在原地的繼妹說道,“外面冷,進去說吧。”
“好呀。”
這一頓飯,韓嘉宜吃的極快。飯後,她特意換了衣衫,內穿箭矢不入的衣裳,外罩一件藕荷色連帽鬥篷。
她俏生生站在院子裡,格外嬌豔。
陸晉能清楚地聽到自己微微有些紊亂的心跳聲。他向她走近,輕聲道:“走吧。”
今天馬車同平常一樣,不過只坐了韓嘉宜一人。她掀開車簾往外看,只見大哥坐於馬背之上,脊背挺直,神情冷峻。
再低頭看一看寬敞舒適的馬車,韓嘉宜抱著手爐,心裡想著,可能又給大哥添麻煩了。說不定他自己去崇光寺是一人一騎,可不像現在這般一行好多人。
陸晉能察覺到嘉宜的視線在他身上逡巡,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沉聲道:“出發!”
他對自己說,其實也沒什麼難的。她坐車,他騎馬,照樣可以無視她的影響。
畢竟是一家人,他是她兄長,不能做得太過。
在除夕當天去寺廟祭祀的,不止他們兩人,今日崇光寺內香客不算少。
陸晉到底是做不到對她不管不顧,自然而然的,他在她身側,以一種保護者的姿態。
韓嘉宜抬眼看向身後的大哥,心裡格外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