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晉在能聽見嘉宜在內室洗漱,他耳根微熱,屏氣凝神。他在外間快速收拾好,掀開被子躺下,刀就放在手邊。
他雙目微闔,聽到她裡面窸窸窣窣的動靜。他忍不住想:她在做什麼?
認真聽了一會兒,他心知她是在床上翻來翻去,他能清晰聽到她細細的嘆息聲,就像是一隻調皮的小貓,有一下沒一下在他心尖上輕撓。不疼,但是癢癢的,麻麻的,他眼前也不自覺浮現出她的面容來。
他不由地想到一個詞:輾轉反側,一時也不清楚究竟是在說她還是說他。
想象了一下她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的模樣,他覺得熱氣自胸口滋生,一點點蔓延至全身。
他想,可能是新被褥太厚實了,於是幹脆把被角稍微掀開,伸手摸著刀。
刀鞘的涼意讓他心裡雜念瞬間退卻。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默唸清心咒。
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陸晉仍能聽見嘉宜在內室細小的動靜,竟是她還沒睡著。他重重咳嗽了一聲,翻了個身。
韓嘉宜今日遭遇刺殺,夜裡雖有大哥在外間守著,依然又煩又怕,好像還染上了失眠之症。明明腦袋都有點痛了,可還是睡不著。
此刻外間忽然響起大哥的咳嗽聲,她心中一凜,趕緊雙目緊閉,動也不敢動。她回想了一下,她翻身之際,外間也有動靜。莫非大哥也睡不著?
她暗自思忖,或許是她吵到了他,心裡頓感愧疚,猶豫了好一會兒,聲音極低:“大哥,是我吵到你了嗎?”
她心想,她這麼小聲,他若聽到了,那麼定是沒有睡著。若是沒聽見,那肯定是睡著了。
暗夜很靜,她的聲音又輕又軟,如同一條細細的線穿過暗門,直接進入陸晉耳中,還在他耳邊不停地撩撥。他咳嗽一聲:“你睡你的,不要多想。你沒吵到我。”他停頓了一下,補充一句:“有我在,你不要害怕,該睡就睡。”
他話一出口,忽然意識到似乎有哪裡不對,兩人同宿一室,雖事出有因,可到底有些尷尬。他們倒好,居然還就這麼在夜裡搭上了話。
韓嘉宜輕舒一口氣,不安和愧疚稍微減輕了一些,她輕輕“嗯”了一聲,到底是不敢再亂動。
陸晉凝神細聽了好一會兒,然而她自那聲“嗯”之後,再無聲響。他漸漸放下心的同時,居然還隱隱有些失落。
他以為她會再說一句什麼呢。
深深吸了一口氣,陸晉再次默唸清心咒,一顆心漸漸平靜下來。
韓嘉宜不知不覺間眼皮越來越重,何時睡過去的,她自己也不知道。
反倒是陸晉透過她均勻的呼吸聲,猜測她已經入睡。他雙目微闔,保持淺眠狀態。
次日清晨,韓嘉宜醒過來的比平常略遲了一些。
她摸了摸套在脖頸中的脖圈,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心說,不錯,平安度過了一晚。她坐在床上,取下脖圈,留神聽外間動靜,什麼也沒聽到。她迅速換好衣裳,簡單收拾好自己,放輕腳步走到外間。
長榻上已無人影,被褥疊的整整齊齊。
韓嘉宜看著那一床新被子,莫名有些心虛。她匆忙抱起被褥,塞進櫃子裡,又理了理衣衫,才大步向外走,開啟了房門。
陸晉正站在她院子裡那棵光禿禿的大柳樹下。她剛一走出房門,他的視線便轉了過來,眸光輕閃:“早。”
韓嘉宜下意識回道:“早。”她朝他走了幾步,再次斂衽行禮:“多謝大哥了。”
陸晉神色淡淡:“去吃飯,等會兒把衣裳換了,跟我出門。”他停頓了一下,又道:“我的人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他不可能一直待在長寧侯府,但他要出門,勢必要帶著嘉宜一起。因為有她在,他比平時更注意安危,特意讓手下護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