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楊思源正奮力地蹬著單車往三礦機趕。
三礦機是縣裡最大的國有企業之一,在北山縣黑沙灘鎮離海邊不遠的山坡上,距離縣城大約有二十多里路。
楊思源平時住校,回家的話騎單車,正常速度大約要三十分鐘。
現在是十一點四分,他還有二十四分鐘的時間,拼命猛蹬的話,大概能把回家的時間縮短一半,差不多隻需要十五分鐘。
未來的自己或許正是算好了點在米線店等著他,提供了資訊,也給他留出了充足的時間去拯救父親免於罹難。
這個時間段,大多數單位還沒有下班,路上車不算多,還沒有到午高峰的擁堵時段,只有不少結束高考的學生們慢悠悠地騎行著。
但這年頭的紅綠燈還沒有全自動化,十字路口的中間還有插了個大遮陽傘的指揮崗,有帶著蛤蟆鏡的交警在輔助指揮交通。
不僅如此,每個路口還有帶著紅袖標的老大爺老太太們拿著小黃旗在協助交警執勤。
遇上紅燈,也許需要他停下來等候十幾秒到半分鐘的時間。
但是如果楊思源冒險去闖紅燈,反而可能欲速則不達,被那些囉裡囉嗦的老大爺老大媽們攔下來教育一番,更是耽誤時間。
楊思源不敢冒險,總不能跟他們說他被未來的自己告知,十一點二十八分,自己的父親會在一場鍋爐房爆炸事故中遇難,他要趕著去救人吧?
百分之一百會被這幫大爺大媽們當成神經病的!
他盯著對面的紅燈,神色有些焦急,豆大的汗水開始從額頭上流淌下來。
汗滴劃過他堅毅的臉龐,順著下巴的稜角滴落,然後落在被太陽烤得火熱的柏油馬路上,轉瞬間蒸發不見。
等綠燈亮起來那一剎那,楊思源迫不及待地衝了出去,整個人站立了起來,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去蹬腳踏車,努力讓速度能再快一點。
一路上楊思源忍不住心中亂想,如果他不知道今天父親會死於一場事故,他未來的生活,也就是未來的那個自己所經歷的,會是什麼?
很悲傷?很艱難?這簡直是肯定的。
否則老了的自己也不會想方設法穿越回來告訴他要救下父親了。
楊思源出生在一個非常普通的工人家庭,父親楊國樑因為那個特別年代,唸完初二便輟學進了三礦機當學徒。
那年代勞動保護做的不完善,一次小意外,一小片從機器裡彈出來的鐵屑劃傷了父親的眼角膜,導致他右眼成了盲的。
加上本身文化程度也不高,父親無法繼續在車間工作,只能去鍋爐房燒鍋爐,這可是一份又髒又類的活。
當然,那個年代燒鍋爐的正式工也並不愁找物件。
楊國樑後來和二食堂的一個出身農村的姑娘劉慧芬戀愛結婚,成立家庭,還幸運的生了一對龍鳳胎,正是楊思源和比他僅大五分鐘的姐姐楊思甜。
楊思源的童年可謂無憂無慮,快樂自在。
直到前幾年,整個國家的工人都面臨著下崗潮的侵襲。
像他們家這種雙職工家庭,廠子一般會硬性規定,強派一個下崗名額,母親劉慧芬主動下崗,為的是保住父親的工作。
本來家裡四口人,雙職工的收入讓日子過的還不錯,劉慧芬下崗後,只有不到二百塊保障性收入。
楊國樑一個人不到一千塊的工資養活一家四口,就有點捉襟見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