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躁地抓起一隻從城樓裡湊過來的僵屍,重重的丟到城牆下面,引了一陣騷動,咬了咬牙道:“反正這小破城方圓不過五裡,人家不過上萬,大不了我挨個搜。”
岑青跳下城牆,一點鵝黃色在黑不溜秋的僵屍重圍中顯得無比惹眼。他掠過重重疊疊的宅院,穿梭於行屍走肉中間,強忍著氣味、視覺和聲音帶來的不適,開始挨個翻檢看起來較大的府邸。
“又有人來了……”
城中被挖掘開來的一座幽深墓xue的中央,某具似乎在沉睡的屍體睜開了雙眼,一瞬間,似有光華從漆黑不見瞳仁的雙眼中流過,它出了人類一樣厭倦的嘆息。
“為何不能讓我睡個好覺?”
……
“什麼?你們闖關過城,逍遙書生卻在節骨眼上被清韻仙子一把摔死了?”
聽到訊息的另外七位盟主噌噌地從席面上站了起來,滿臉的不可思議。
“雖然荒謬,但至少事實看起來就是這樣。”李湖說話的時候就好像被人往喉嚨裡灌了半桶黃連汁,整張臉都苦得變形起來,“一絲兒出氣也沒了,清韻仙子大約覺得過意不去,凝氣成冰給他做了個冰棺。”
“這……”
望著同去的另外三人同時點頭,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其餘七位盟主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過了半晌才有一人吃吃地問道:“李兄莫非是在開玩笑?”
“你們覺得我有這個心情?”李湖一屁股坐在地上,毫無形象地嘆了口氣。
他根本看不懂逍遙書生與清韻仙子之間的糾葛,逍遙書生很可能是妖魔,而清韻仙子明顯是修為高明的修士,修士殺妖是天經地義,可為何之前一路同行,又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了他呢?
“究竟意欲何為?”與在座的其它人不同,他親眼見過妖魔和修士,又跟它們動手和交談過,原本熟悉的世界也變得漸漸光怪6離起來。
對了,還有這古怪的童兒。
“可是經過昨夜一役,已有數百人來投,咱們剛剛聚攏在一起,盟主突然之間沒了,到時候又該怎麼跟他們解釋?”
“江湖之中,武力為尊。”李湖又嘆了口氣,覺得身心俱疲,逍遙書生行事隨心所欲,完全置其他人如無物,也讓他頭疼的很,“等清韻仙子走出趙家堡,你們奉她為盟主算了。”
“聽口氣,李兄莫非有其它打算?”諸位副盟主中,與李湖的沉穩敏銳不相上下的便是來自大名府的柴化,僅僅從口氣裡就聽出李湖的頹唐之意。
李湖抬起頭,看了柴化一眼,道:“我家世居廬州,宅中老少七十一口,只因我進入武道先天,才於周圍豪強相安無事。若是我因奪寶而死在此地,家中便少了一根頂樑柱,只怕幾年之內便要覆滅。”
“這……”柴化沒想到李湖突然說起這些話來,頓時有些愕然,“李兄究竟知道些什麼?”
“我什麼都不知道,所以才萌退意,見識的越多,越感覺天地之大而我之渺小。”李湖緩緩道,“來這裡之前,誰能想到長樂真人一夜之間被覆滅滿門?誰能想到區區一個怪物便能瞬間殺死十餘名江湖客?誰又能想到趙家堡一出動便是十名先天精銳?如果連他們都望著蔡州畏縮不前,我真不知道我們這些人究竟有什麼機會。”
他的一席話太過於沉鬱,讓眾人不由得默然起來,片刻之後,童兒清澈的聲音打破了安靜,就像是在潭水中投下了一塊石頭。
“師尊曾經說過,在戰場中間,力量弱小而又數目龐大的,應該叫做炮灰,不過是對弈雙方用以試探消耗別人力量的犧牲品,對整個局勢的影響微乎其微。因此師尊行事從不喜歡在棋局中央搏殺,只喜歡單騎入陣直取敵酋。”
童兒的語氣極為平穩,彷彿多年的老妖孽一般,他四周望了望身邊的豪傑大俠們,笑了一笑:“恕我冒昧,在眼下這個局勢之中,師尊恐怕已經跳出棋盤外,而你們只是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