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向前走,黑暗便愈發的濃重起來,宛如天地間蒙上了一層灰濛濛的霧氣,即便是岑青被靈氣洗煉過的雙目,也只能看出十幾丈遠近。
波濤拍岸之聲傳來。
一條望不見彼岸的長河流淌過來,再奔湧向遙不可及的遠方,長橋臥波,盡頭彌漫在濃霧裡,像是一條細細的絲線。
忘川河,奈何橋。
“真是遙遠的路途。”岑青朝那橋上看了看,沒有見到傳說中的孟婆,或許她在另一座橋的另一個橋頭,端起一碗五味俱全的迷湯,讓死去的鬼魂忘記了前生舊事。
他沒有忘記,前世的一切歷歷在目,恍如昨日。
如果走過那座橋頭,面對孟婆的湯,他是喝還是不喝呢?
搖搖頭甩去腦海裡無聊的念頭,岑青大步走上了奈何橋。這橋面只有三尺寬窄,因為盡頭難覓,看上去無比狹窄和險峻。腳下三尺便是洶湧的奈何橋水,水底無數屍骨沉浮,數不清的鬼影在河水裡慘嚎,聲音悽厲得直刺耳膜。
岑青漸漸地皺起眉頭。
“這些,都是有罪之人?”
他問白無常。
“以地府的律法,是的。”白無常點點頭,把燈光放低了一些,“前面還有很多,如果你不想繼續看下去,我們可以用法術趕路。”
“不用,我可以走過去。”岑青眯起雙眼,把內心的波動掩藏起來。
這是一條無比艱辛的道路。
一千個,還是一萬個,岑青已經記不起究竟看到了多少冤魂,他從未想象到地府的一路上還有如此多的生靈得不到救贖,看不見天日,甚至連轉生的機會都沒有。
“是什麼樣的罪孽讓他們不得轉生?”
走過奈何橋的時候,岑青忍不住地開口問道。
“即便是你能想到的人間最深重的罪孽,在地府中只要遭受過十八層地獄的刑罰,便可以轉生人間。”白無常的聲音變得有些奇特,不過表情依然鄭重其事,“天庭和地府中唯一不可饒恕的罪,便是無信!”
沒有信仰,便會斷絕掉天庭和地府的根基,因此這種靈魂,永遠不可得到饒恕,也永遠不可能讓他們返回人間。
除此之外,他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幾乎所有的穿界之魂,幾乎都是無信者。
“老白,你有些過於謹慎了,果然是文人的天性嗎,即便做了鬼還是這樣九真一瞞?”
岑青揚起頭,應對著黑無常陡然變得猙獰的面孔,笑得很是坦然:“我說過自己一定非要返回人間了嗎?”
“走吧,繼續帶路。”他對兩位無常吩咐道,“下一站,應該就是枉死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