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再說什麼。
清粥小菜,是最簡單的吃食,但也最容易給人安定的滿足感。
一名先前鍾離城守軍之中的低階將領有些拘謹的來到了林意的身前。
他看著林意,有些緊張的搓了手,黝黑的臉龐卻是羞怯的透出些紫紅色。
他躊躇了片刻,才終於憋出了一句話,“林將軍,很榮幸和你一起在這裡守城。”
林意頓住。
溫熱的粥在口中,卻是一時難以下嚥。
他沉默片刻,站了起來,對著這名低階將領躬身行了一禮,然後對著城牆上和城牆下方望眼所及的所有南朝軍士躬身行了一禮,然後道:“我也很榮幸和你們一起在這裡。”
城裡響起很多哽咽的聲音。
幾乎所有人,包括那些依舊在北牆外的淺灘上處於最前列的金烏騎,全部都對他行了一禮。
無數衣甲的摩擦聲如同潮水一樣的響起。
這座晨光裡的殘城,因為太過肅穆和壯烈的意味,莫名的散發出異樣的清輝。
所有江心洲上和北岸上的北魏軍士,看著殘牆上那名依舊屹立著的鐵策軍年輕南朝將領,有些北魏軍士和將領,甚至也都默默的行了一禮。
“你們看到了沒有。”
楊癲微眯著眼睛,看著遠處城牆上的林意,說道:“他已經不只是這些南朝軍士心中的神,哪怕在我們這些將士的眼中,他也已經是戰神。哪怕有些不公平,他只是因為所修功法特殊,可以那樣無休止的戰鬥,但你們看他現在的選擇,卻讓人不得不服氣。”
…….
無數的厲喝聲響起。
那些破浪而來的大船上原本都只有數百軍士,顯得空空蕩蕩,然而隨著這些淒厲的軍令聲的響起,江心洲上卻是驟然一空,這些船上頓時全是黑壓壓的人群。
水聲隆隆。
二十三條大船在江面上排開,如同一條移動的城牆,朝著鍾離北牆壓來。
數道霸烈至極的劍光從殘牆上首先亮起。
當這些劍光亮起的剎那,原本已經湍急的江水劇烈的震盪起來,那些大船上湧起數道可怕的氣息,鋪天蓋地般迎向那些劍光。
數聲轟鳴。
勁氣扭曲著光線,激射著水汽,在這些船前形成了無數碎絮般的烏雲。
兩條大船的船頭炸裂開來,斜斜的直插入水。
船上的北魏軍士沿著傾斜的船體,就像是無數豆子一樣滾入水中。
河面上形成的無數大小不一的漩渦,輕易的吞噬了大多數根本不通水性的落水軍士。
但其餘的那些大船沉穩如山的穿過這些漩渦,碾壓在北牆外那些泥濘溼|軟的岸灘上。
潮水一般的北魏軍士瞬間淹沒了北牆外的岸灘,接著如無數黑螞蟻一般繼續朝著前方蔓延,接著淹沒殘破的城牆。
在北牆外岸灘上的那些金烏騎以固定而可怕的頻率不斷的挺刺手中的長槍。
他們的長槍每一次帶著流光刺出,他們的身前必定會散開一蓬鮮血,有一名或者數名敵人倒下。
但與此同時,他們的身上也會多出一些或深或淺的傷口。
無法用言語形容這種可怕的殺戮速度,黑色的潮水拍上金色的河岸,金色的河岸前,很快堆積起一條黑色的牆。
但也只是十數個呼吸之間,金烏騎不斷的有人倒下,金色的河岸開始四分五裂,被黑色的潮水迅速淹沒。
即便是身周那些同伴的死亡,都沒有讓其餘這些還活著的金烏騎眼中的神色有絲毫改變,然而看到那些船上,有些分明是穿著南朝服飾的武者和修行者跟隨在這些北魏軍士的身後衝下來時,他們的眼中卻是不可遏止的出現了極度憤怒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