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平恭聲道:“娘娘放心,小奴定會照料好陛下,也會照料好娘娘,定不會讓娘娘在永始臺有任何的不測之險。”
目送著衛恆的車輦離開後,我便帶著溫媼和採藍、採綠三人去了永始臺。這間宮室雖比不得椒房殿華美,也修建的極是精緻,只是因並無人住,空曠的宮室裡顯得無比的悽清寂然。
這夜陡然遭逢了這等大事,我雖然有些睏倦,可躺在匆忙收拾出來的床榻上卻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既憂心衛恆何時能醒,又在想到底是何人生出這等毒計來害我,不知過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閤眼睡去。
夢裡也不得踏實,盡是夢到前世裡那些可怕的景象。漫過臺階的鮮紅血色,衛恆手持長劍刺向我的心口,見我不死,又賜下一杯毒酒。
我甚至夢到,在我被毒死後,我又重生了,成功的躲開了衛恆,沒再嫁給他,和嫂嫂還有阿弟避到了那一處世外桃源裡,每日看雲卷雲舒、花開花落,只知悠閑度日,從無閑愁幾許。
正在愜意的時候,忽然陪在我身邊的嫂嫂和阿弟都不見了,我一回身卻見衛恆正站在我身後,面沉如水。
他手上拿著一盞酒爵,不由分說地便往我唇邊送過來。
我想跑,卻被他按住後頸,捏著下巴將那冰涼如刀的酒液灌入我的喉嚨……
“娘娘,娘娘!您快醒醒,可是被夢魘到了?”
聽到耳邊焦急的呼喚聲,我這才從那噩夢中醒了過來。
睜開眼一看,見溫媼守在我床邊,她拿帕子替我擦去額上的冷汗,擔憂地道:“娘娘可是昨夜沒有睡好?”
我不願再去回想那一夜的噩夢,只問她道:“陛下呢?陛下怎麼樣了,可醒過來了嗎?”
溫媼難過地搖搖頭,“方才尹寺監命人來傳話,說是陛下仍未醒來,太醫院的太醫會診了一夜,也沒能診出來陛下是患了何種病症,反說陛下的脈象就像是睡著了似的,因此也不敢施針將陛下喚醒。”
“那陛下的身體可有什麼大礙?”我又問道。
溫媼想了想,“這太醫倒沒說,只說再等上兩個時辰,若是過了午時,還不見陛下醒來,便會施以針灸之術,將陛下從昏睡中喚醒。”
我默然片刻,輕聲道:“那咱們就再等上兩個時辰吧,子恆他是真龍天子,一定會醒過來的。”
前世的時候,衛恆似乎並不曾有此一劫,為何這一世卻突然冒出來個巫蠱之禍?
溫媼端來早膳。想是尹平關照過,膳房送來的仍是我在椒房殿時吃慣了的膳食,並未因我此時遷到了永始臺而有任何怠慢。
因為心內焦灼,任溫媼如何苦勸,我也只喝了一口粥,便再也無法下嚥。
眼看快要到午時,九龍殿那邊終於有好訊息傳來,說是衛恆終於醒了。
溫媼高興道:“這下好了,陛下馬上就會來接娘娘回去了。”
我卻淡淡道:“只怕沒這麼容易……”
果然,很快又有個尹平派來的內侍同我稟報道:“稟娘娘,因陛下昏迷了一夜,未能按時出行去王屋山尋找太後和鄴城王,且又召了太醫院所有的太醫前來看診,前朝的重臣們已經知道了陛下昨夜突患急症之事。”
“也不知是誰走漏了訊息,那些重臣們甚至連巫蠱之術的事兒都知道了,正在請求陛下徹查此事,看是誰膽敢謀害天子。”
半個時辰後,又一個壞訊息傳了過來。
在我椒房殿的寢宮裡,就在我的床下,被人搜出一個木偶人來,那偶人頭戴帝王冠冕,形貌像極了衛恆,前心貼著張符紙,心口處紮了十餘枚長長的銀針。
這一下,既有人證,又有物證,幾乎坐實了我行巫蠱之術謀害皇帝陛下的罪名。
其實,我早知便會如此,那素桃必然是已經在我的寢殿裡做好手腳了,才敢沖到衛恆面前告發我。只要將太醫院的太醫全請來給衛恆看診,那他暈厥之事便不可能瞞得住。
在溫媼看來,或許我可以趁著衛恆昏迷的時候,先將藏在自己宮中的木偶人找出銷毀,也可以不請那麼多太醫,暫且讓趙太醫守著他,隱瞞他暈厥的訊息,不讓朝臣們知道,或許就能逃過這一劫。
可是我知道,真要那樣做了才是下下之策,反會落人以口實。
我只能將一切盡可能原封不動的擺到衛恆面前,看他是會明察秋毫,還我清白,還是會為心障所迷,像前世那樣賜我一杯毒酒。
不過,即便他當真再賜我一杯毒酒,現下的我,也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