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個緣故,在誤以為我背叛了他,和子文有私情時,他的反應比前世還要激烈憤怒。
可也正因如此,若他當真對我有情,我又何妨再去試一次,或許……會有和前世不一樣的結果?
我將玉匣放回房中,欲待這就去找衛恆,又怕他一怒之下,出府而去,喚了採綠悄悄替我去問尹平,才知衛恆甩給我一個背影後,徑直回了書房,將自己關在裡面,一直不曾出來,也不許人進去。
許是前世的陰影太過厲害,一聽他誰都不見,連尹平都進不去他的書房侍奉,我心上又生出一層怯意來。
或許……我再等一等,避過此時他怒火最旺的時候,等他冷靜下來再去找他,見到他的可能性會不會更大一些?
天光漸漸黯淡下去。我的心也如那窗外的天色,越發沉重不安,前世被他拒之門外的那些傷心失落,揮之不去的在心間翻滾,若是這一次,他仍是不肯見我,連聽我辯白的機會都不給我呢?
我獨自在鏡前也不知枯坐了多久,直到窗外一點日光也無,只有黑沉沉的夜色,才終於下定決心,拿著那方帕子,步出房門,往他的書房走去。
衛恆在府中的書房,亦是一處小小院落,尹平正守在院門處,見我過來,朝我行了一禮,仍是平板著一張臉,看不出任何情緒。
“夫人請留步,中郎將吩咐過,誰都不許靠近書房半步,便連小奴,也被趕到這院外來守門。”
我略一猶豫,還是道:“既如此,有勞尹寺人為我通傳一聲,就說我有事想要見中郎將。”
尹平倒再沒說什麼推拒的話,朝我躬了躬身子,轉身進了院門,我見他走到窗前,抬高聲音說了句什麼,就聽裡面傳來衛恆的怒吼聲,“不見!讓她滾!”
我心中懸著的巨石滾落,果然,如我所料的那樣,他不願見我。
可我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氣,一步步走到這裡,豈能被他這一句話,就打了回去。
我沒有離開,仍舊立在院門外。
或許我再等上一等,他就會迴心轉意,讓我進去;又或許,不論我等他多久,他都是磐石無轉移,如前世一樣,認定了我不貞於他,此後便對我棄如敝履,多看一眼都覺得汙了眼睛。
夜風乍起,我不由打了個寒噤,眼前浮起一層朦朧霧氣,我在那團霧氣裡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穿著和我一樣的素色衣裙,發挽高髻,頭戴玉冠,她也立在這院門之外,等候門內的夫君喚她進去。
她等了一晚又一晚,一連等了三晚,卻始終沒能等到那扇緊閉的房門為她開啟。
到了第四夜,她終於放棄了。
那是前世時的我嗎?我忍不住想,如果當時我繼續每晚去他的院門外等候呢?再等上第四天、第五天……能否等到那扇門為我而開?
我忽然笑了,因為我知道便是重來一次,我亦只會在院門外等他三夜,絕不會再多。
或許是因為我始終做不到,將自己低到塵埃裡,只為求他一記回眸。
又或許是,我終於對他失望了吧!
他從不曾真正看到過我的心,看懂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不懂我,否則不會認定我和衛玟之間私相授受。
他也不想懂我,否則怎會連一個辯白的機會都不肯給我。
當年讓我心動的,是初遇時那個溫柔體貼、和煦如春風的少年將軍,而不是這個喜怒無常、暴躁易怒的——我的夫君。
可惜那個白衣銀甲的少年將軍似乎已離我越來越遠,我便是重活一世,也再找不回那豁出性命救我的少年郎了。
“採藍,什麼時候了?”我緊了緊衣襟,輕聲問道。
“再有一刻鐘,就到亥正了。往常夫人這個時候已經就寢了,您還要再等下去嗎?”
“再陪我等一會兒吧。”我溫聲道。
我看了看暗沉無邊,不見一絲星光的漆黑天幕,再看看昏暗燈光下,那一扇緊閉的房門。
再等一刻鐘吧,我在心裡輕聲道,再等他最後一刻鐘。
若是到了亥正,他仍不願開啟那扇緊閉的房門,我亦會絕然離去。此後,便是他主動問起,我也不會再跟他解釋半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