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接我進宮小住幾日,若是就此不放我出來,將我變成又一個甄貴人呢?
我並不想像姑母那樣,年紀輕輕就被關在那幽暗吃人的寂寂深宮裡,不到雙十年華便香消玉隕。
我正要出言婉拒,忽聽砰的一聲,席間已有一人拍案而起。
“陛下寧願選甄氏女入宮,也不要臣的長姐,莫非是嫌我衛家女兒不如人嗎?”
是衛恆,拍案而起,直言反駁的那個人,竟然是衛恆!
他是為了替衛華打抱不平,還是……他也不想我入宮?
明知這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的痴心妄想,可我還是忍不住會這樣想。
天子一怔,似乎不知該如何回應來自臣子的質問,下意識地便朝符皇後看去。
符皇後眼底閃過一抹黯然,轉瞬即逝。
她看向衛恆,微微笑道:“衛將軍許是誤會了,甄家表妹並非是被陛下選入宮中,而是吾欲接她進宮小住幾日,略敘姐妹情誼。”
衛恆很是不屑地看了天子一眼,譏諷道:“陛下真是好福氣啊,娶得這樣一位賢妻,想陛下之所想,急陛下之所急。見有人生得酷似陛下亡母,便趕緊接進宮去敘舊,只怕這敘著敘著,甄家表妹就變成了貴人妹妹!”
我從來不知,在衛府中一向寡言少語的衛恆,竟然這般毒舌,面對天下最為尊貴的一對夫妻,也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嘲諷。
也是,他爹都敢在朝堂上當著文武大臣的面兒,把身懷龍子的天子愛妃給拖出來勒死,這做兒子的,跳出來嘲諷天子幾句,似乎也算不得什麼以下犯上。
反正這雍天子打從登上帝位起,就一直是個傀儡,先是董焯的傀儡,現在又是衛疇的傀儡,空有帝王之名,而無帝王之實,有些時候怕是比普通百姓還不如。
“放肆,孺子安敢對天子無禮!”直到此時,衛疇方才出言呵斥。
就聽他呵呵一笑,手撫長髯道:“便是陛下當真想納臣妻這外甥女為貴人,亦無不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臣甥女這等絕色,若非喊老夫一聲姨父,老夫亦有心納之,何況陛下乎?”
“陛下若是當真瞧不上小女姿陋貌醜,更為中意臣這外甥女,只要吩咐一聲,臣會立刻將她送入宮中。”
“敢問陛下,意下如何啊?”衛疇把玩著手中的酒杯,拖長了音問道。
衛疇擺出這麼一副你若要、我便給的姿態,反倒嚇得天子不敢再作聲了,就連符皇後也沉默了。
我不知衛疇此舉到底是何用意,這等奸雄的心思,從來難猜。可即便他只是虛情假意的故作試探,這番話仍讓我心中極為不適。
難道我就如一個屏風、一隻貓兒狗兒,不過是個可以隨意拿出來送人的物件嗎?
一個想要就要,一個想給就給,他們一個個的都把我當成什麼了?有人問過我的意思嗎?
縱然我不過是個弱女子,人危言輕,可也不能這般的逆來順受,將自己的命運完全交予他人擺布。
我揚首朗聲道:“民女承蒙天子與皇後厚愛,亦多謝司空美意,只是如今家母正臥病在床,當此之時,為人子女者,衣不解帶侍奉左右猶恐不足,安敢遽然離母而去。還請天子與司空垂憐!”
衛疇一拍額頭,“是老夫疏忽了,倒忘了妻姐尚在病中。”
他轉向天子道:“大雍歷代天子均以孝治國,我這外甥女兒要盡孝於母,怕是不能送她入宮了!還請陛下見諒。”
衛疇這一發話,天子除了說好,再說不出一個字來。
仍是符皇後出言替他解圍,“都是吾考慮不周,一時竟沒想到舅母病中,自然是離不開表妹的。表妹如此孝心,老天定會保佑舅母早日康複的。”
今日這壽宴,我原本就不大想來,想見衛恆,又怕見衛恆,還是母親看我整日悶在她房裡照顧她,硬要我來散散心。
此時經歷了這一番波折,我更是不想再待下去,便說該回去侍奉母親服藥,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