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黛很認真的做功課,毫無保留的賣力氣,用最高階的自來水筆寫字。寫得認真極了,筆尖把本子戳破了好幾個洞。寫著寫著走了神,她咬著筆頭想了想哥哥——這哥哥的真正身份,對於許多人來講,依舊是個秘密,即便是她,也是一無所知。
希靈不說,玉恆也不說,她爸爸更是一字不提,她上哪兒知道去?她就只知道玉恆是個“哥哥”。週末快到了,她想。如果媽媽同意的話,哥哥應該帶自己出去玩了,一玩能足足玩上一天。想到這裡她拉開抽屜,從中拿出一隻扁扁的鐵皮糖盒,盒子裡放著一卷鈔票,是她攢下來的。她攢錢很容易,沒錢就去找媽媽要。媽媽那邊也大方,一要就給。她時常連著攢這麼十天半個月的,攢下來的錢給哥哥,哥哥再添上一些,兩人就可以很闊綽的玩上一場了。
小黛數錢,數完了錢關好抽屜。繼續寫作業,寫了沒有兩個字,又跑去看月份牌,算著還有幾天到週末。與此同時,她那位哥哥也回了家,進門之後,他先把他的新大衣小心掛好了,然後去廚房找到了一個蘋果,吭哧吭哧的啃。和他作伴的那個夥計這兩天回鄉下了,他成了孤家寡人。不過這卻正合了他的意,因為身邊少了一雙眼睛,可以讓他越發的無法無天。及至把蘋果啃得只剩下一個核了,他隨便披上一件舊夾襖,去衚衕口的鋪子裡買了一隻燻雞和兩屜包子。這次回家關了院門,他取出偷藏著的半瓶洋酒,連吃帶喝,同時琢磨著明天去揍誰,後天去勒索誰,還有那個小威——小威是永遠都不能輕饒了的,雖然現在他也看出來了,叔叔對小威那個親兒子,其實也就那麼回事,並沒有特別的深愛,但他恨小威恨成了習慣,不隔三差五的欺負欺負小威,他就覺得心裡癢癢。
玉恆吃飽喝足,醉醺醺的滾到床上去睡覺,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才起,洗漱穿戴好了,他出門隨便混了一混,就到了傍晚時分。今天晚上他不去接小黛了,因為今天晚上他身有要務,要帶兩個朋友埋伏在夜路上,揍一個不服他的小子!
他本來也不是天天都去接小黛,所以小黛今天出了校門沒見到他,也不驚訝,徑直就要走到路口去乘洋車回家。哪知道她剛走了沒有幾步,一個男孩子忽然衝上來攔住了她,開口就道:“你還我錢!”貞畝豐亡。
小黛嚇了一跳,再看這個男孩子,也是陌生面孔:“你是誰呀?我不認識你!”
男孩子瞪著眼睛抿著嘴,是個怒氣勃勃的樣子:“我是何孝威!”
小黛聽了這個名字,搖了搖頭:“還是不認識。”
小威問道:“那白玉恆你總認識吧?”
小黛這回點了頭:“認識。”
小威對她一伸手:“那你還錢!”
小黛反問道:“你瘋啦?我不認識你,我也不欠你的錢,你幹嘛要我還?”
小威怒道:“別以為我沒看見!白玉恆搶了我的錢,都給你花了!你是他老婆,我找不著他我就找你!”
周圍還有小學生們來來往往,無數雙耳朵都在聽著小威的話,於是小黛把臉一紅,也動了脾氣:“你胡說八道!他是我哥哥!”
“我管他是誰!反正你馬上還錢!我可打聽好了,他今天肯定不會來,你不還錢,我就不讓你走!”
說完這話,他伸手就去抓小黛的書包帶子,小黛不知道他的用意,只見他對自己動了手,當即不假思索的做了回擊,一拳就揮到了小威的面頰上。小威萬沒想到她會不宣而戰,被她打得腦袋一晃,當即也翻了臉:“你再碰我一下試試?”
小黛抬手就在他腦袋上又敲了一下:“你放開我!”
小威叫道:“好男不跟女鬥,你再碰我一下,我就打你!”
小黛聽聞此言,也問:“你鬆不鬆手?”
小威被玉恆壓迫久了,早已怒火滿胸膛,這時好容易抓住了“玉恆的老婆”,當然不能輕易放開。而小黛見他分明是要欺負人,也生了氣,他既然不肯鬆手,她便在他的胸前又搗了一拳。
一拳下去,兩人開戰。
這兩所小學校,都是本城內數一數二的文明之地,從學生到教師,無論內裡如何,表面上都是溫文爾雅的,難得見到真正的武鬥。所以小黛和小威一動手,立刻就引來了無數小觀眾。小黛如今雖然是瘦了,可是歷年所吃的大魚大肉並不白吃,三下兩下就把小威推了個跟頭。而小威儘管比她還年長了一歲,可是因為發育得晚,平時又嬌生慣養得弱不禁風,尤其是今天寒冷,他穿得特別多,行動很不靈活,所以立刻落了下風。摔過了一個跟頭之後,他爬起來,剛罵了一句,又被小黛推了個跟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