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伊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
這種被人護著, 絲毫都不肯讓她受到傷害的感覺。
久遠的記憶深處有什麼東西在向外沖撞著, 讓她的思緒忍不住飄忽。手上還在條件反射一般的應付著李凱那些不斷沖上前來的兄弟，思緒卻早已飄得很遠。她總是喜歡分神，當耳邊的聲音漸行漸遠後。
只是這一次，她耳邊充斥著的是過去的場景, 那些她以為她絕不會主動想起來的事情。
那是午後的教室，陽光像金色的紗簾一樣，從窗外飄進來, 落在課桌上, 輕輕落在她纖弱的手掌上。
那時候的喬伊還很小，乖巧的梳著雙馬尾，低頭的時候馬尾辮垂下來在腦袋兩側，隨著她低頭的動作輕輕擺動著，乖巧可愛的模樣。她頭發又黑又密, 從小就經常被開玩笑說要剪了她的頭發拿去賣掉, 一定能賺很多錢。但那也只是玩笑話而已。
孤兒院的孩子們都知道，喬伊很喜歡那一頭長發，愛惜至極，誰來都不讓剪，睡都不讓碰。
就像此時, 她坐在座位上，看著手心裡金色的陽光昏昏欲睡，另一隻手上也捏著長發的一小撮，在指尖繞來繞去的。
再然後, 她就睡著了。
等她醒來的時候，世界都變了。
她的長發不見了。
她綁著馬尾的橡皮筋鬆鬆垮垮的被丟在桌上，她坐直了身子揉眼睛的時候還沒發現不對勁，等到注意到桌上那些黑黑的一縷一縷像垃圾一樣被丟在桌上的東西是頭發以後，她顫抖著手，摸上自己的腦後，這才發現腦袋一輕一重——她的雙馬尾，被人齊根剪掉了一邊。
從不可置信，到怒不可遏。她情緒激動，看著身邊的同學們，卻連剪斷她頭發的兇手是誰都不知道。激蕩的情緒最後只能化作淚水，蓄滿了整個眼眶。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的聲音嘈雜的傳入耳朵裡，耳邊的助聽器顯得那麼討厭，讓她把那些人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你們看，小聾子的發型……”
“狗啃的一樣醜死了！”
“誰剪的啊？”
“誰知道啊！剪成這樣，要是我就呆在家裡再也不出門了……”
“噓，她看過來了……”
“怕什麼，她是個聾子啊，反正又聽不見。”
“……”
喬伊無助地看著說話的那些人，眼眶濕潤後，入目那一張張臉都是模糊的。眼睛一眨，淚水就從眼眶裡聚成水滴直直的落了下去，然後幹澀的眼睛裡重新蓄滿水，那是她的淚，好像永遠也流不盡一樣。
眼淚流多了會瞎的哦。院長媽媽曾經這麼告誡她，在她忍不住想哭的時候。
所以她後來都擠著眼睛不敢流眼淚。她已經是個聾子了，怎麼能再瞎呢？
多麼不招人喜歡啊。
小喬伊揉了揉眼睛，眼淚卻止不住的往外流。
她聽得見啊……他們說的話，她一字不落的全聽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