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懷瑾聽到動靜, 抬頭掃他一眼,又拿起酒壺喝酒,但是裡面沒有一滴酒, 隨手把酒壺扔到了一旁, 酒壺咕嚕咕嚕的滾落掉了地上。
孫常華走近他,上午才去他們家提親, 現在就在這裡喝酒, 明擺了是不願意的。
“既然不願意, 又為何這麼做?”孫常華問。
趙懷瑾沒有理他, 一個一個的去試探酒壺還有沒有酒。
“五娘是我妹妹, 你這樣,我又如何能夠同意?”他說。
趙懷瑾聽到他的話,笑了一下,道:“這不也算幫了你的忙?”
前世他與襄城成婚,做了駙馬都尉,外人都道他與襄城恩愛和睦,令人羨煞,只有與他親近的人才知, 他的一切政治抱負都煙消雲散, 由進士到最高的宰相位, 再也實現不了。
孫常華愣住, 沉默許久,道:“我連考三年科舉,每次都在最後一場失手, 因為我知道,我很可能要與公主聯姻,所以最後一場的答卷每次都只寫了一半,我是準備接受家裡的安排的,但你呢?”
他想掙紮,但又無力,因為父母認為靠他是無法保證以後在官場上會飛黃騰達,但現在與公主聯姻,就可以直接得到榮華富貴。
趙懷瑾淡道:“我自然也是做好了準備。”
“為何?”
趙懷瑾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看著他似笑非笑道:“你不是知道嗎?你們孫家在揚州做的事,廣化寺的事。”
孫常華震住,頓時啞聲。其實之前已經從趙懷瑾的古怪舉動中猜到他知道了自己家做的事情,但聽他親口說出來,還是驚住,難以面對。
他不說話,趙懷瑾冷笑著去外面要了酒。
孫常華頹然坐在桌前,看到他拿回來的酒,便伸手拿過一壺,“咕咚咕咚”的飲了半壺,卻是先問:“你怎麼知道我知道這件事。”
“茜茜去廣化寺上香前,你對她說讓她小心點兒,”趙懷瑾淡淡道,“她覺得疑惑,所以告訴了我,擊鞠比賽那段時間,你在涼亭裡對韓婉宜多次主動攀談,我也看到了。”
孫常華的手顫抖著,重重的把酒壺放在桌上發洩似的,道:“去年我無意間聽到了二叔三叔商量著去揚州找人,我知道是要找韓小娘子,但不知他們為何要找,當時聽得不夠清楚,直到你從揚州回來,我聽到了韓小娘子的相貌。”
趙懷瑾的眼神逐漸冰冷,喝了再多的酒,現在也清醒不已,如果醉了,他就能毫無顧忌的揍孫常華一頓。
“從你對韓小娘子的重視,我逐漸猜測到二叔他們要做的是什麼,”孫常華艱難道,“只是一直不敢相信。”
“所以你選擇了沉默?”趙懷瑾平靜道。
孫常華垂下了頭,握著酒壺的手越來越緊,羞愧難當。
如果前世他也知道,如果他能告訴他……趙懷瑾微閉了眼睛,這一切就能阻止了,許多事情也不會發生了。
“不管我隱瞞了什麼,你都不能輕率決定這樁婚事。”孫常華道。
“怎麼,你擔心我會虧待她?”趙懷瑾嘴角一抹諷刺的笑。
孫常華預設。
趙懷瑾喉間一聲短促的冷笑,拿起酒壺灌起來,他喝的太急,酒水灑進了衣服裡,忽然被嗆住了一樣,彎著腰劇烈的咳嗽,好一陣才停下,眼睛怔怔的攔著滾落在地上的一隻酒壺,聲音沙啞道:“你放心,我必會細心待她,如這世間所有的夫妻一樣,扶持恩愛。”
孫常華愣住,他的樣子與其說他是在做承諾,不如說更像懺悔。
“為什麼這麼做?”他問。
趙懷瑾已恢複如常,再不見剛才的半分失態樣,淡道:“這是我的事。”
“趙二,告訴我!”孫常華再問,眼睛緊盯著他。
趙懷瑾已經不理他,自顧自的喝酒,他對孫結香會如尋常夫妻一樣,不會像前世他對待楚言那樣,是個不折不扣的薄倖郎。
孫常華看了他許久,他神態自若,全然一副不再理會任何人的態度。
孫常華縱然再生氣,也知此時的趙懷瑾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再說什麼了。他什麼也沒有說,起身直接離開了廂房,走到走廊盡頭時,聽到房間裡傳來一聲“嘩啦”的酒壺碎聲,他回頭看了一眼緊閉著的門,裡面在那一聲響後再無動靜。
趙懷瑾伏在桌上,蹙著眉頭,雖然不敢酗酒,但幾乎每天他都有飲酒,求醉而不敢醉,稍有失態就會別人議論紛紛,楚言也會被他牽連。
一隻纖細的手忽然撫上了他的眉,輕輕的,似乎想要撫平他的心事。
趙懷瑾迷糊,一聲“茜茜”喚了出來,抬頭看去,一張很美麗的臉浮現眼前,他一怔,眼神恢複清明。
“誰讓你進來的?”他的語氣冷漠,毫不客氣。
玉燕輕輕一笑,邊整理桌上淩亂的酒壺,邊道:“屋裡突然傳來聲響,我們自然要進來看看情況了。”
靠近窗戶的桌子腳下有一團碎成數片的酒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