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太之森。
這是狐妖葛葉棲息數百年之地,她是在此地與尊其為兄的玉藻前相遇,同樣也是在此地邂逅了此生摯愛的夫君安倍保名,並與其育有一子童子丸。
但她並沒有告訴丈夫和孩子,自己是狐妖的事實,因為她知道人妖殊途,其兄玉藻前的遭遇已經告訴她這個可悲的事實,連半妖幼童都不肯放過的他們,同樣也不會對她和童子丸手下留情。
所以葛葉盡最大的努力去融入人類社會,在生下童子丸之後更是連信太之森都很少回了,她以為只要足夠小心就能瞞一輩子。
可她沒有想到,她的白狐之身還是被與安倍家交好的陰陽師發現,並設下陷阱引她現出原形,她拼死才逃出生天回到太信之森,但那些陰陽師並沒有停下對她的追捕,而她最放心不下的丈夫孩子也被困住。
葛葉捂著肩頭可見白骨的傷口一路飛奔入林,她刻意避開玉藻前他們所在的舊宅,以免將他們也牽扯進來。以她對這片地形的熟悉程度,只要速度夠快,應該很快就能甩開追捕她的人。可她實在傷得太重了,一路都留下了血跡。
很快,武將連同陰陽師約十數人將葛葉團團圍住,東南西北皆佈下法陣令她無路可逃。
葛葉已半現原形,豎起的獸耳和身後搖擺的白色狐尾都證明瞭她正是白狐所化,她鋒利的指甲破不開前路,在環視一週後借力騰起飛向空中,想要破空逃離,卻在半途被一道符所截,狠狠地摔在地上,嘴中又是一口鮮血湧出。
“大膽狐妖!擾亂人界!還不速速受死!”
為首的陰陽師年有七十,一身肅殺的黑色狩衣,他早年便懷疑這莫名出現在安倍保名身邊的女人,今日一試,果不其然。
“我從未害人!問心無愧!”
那陰陽師老頭聽到這話怒火中燒,在他眼裡妖就是妖,尤其是狐妖,生來就是惑亂人心的孽障。他怒喝一聲,連同門人發動符咒,而肉眼可見的網狀力量立刻將葛葉緊緊束起,血色很快染透了她的衣襟。
不消半刻時間,這只白狐便會被剝去百年的修為,打回原形。
葛葉被緊緊地束縛住,她傷得太重,根本無法掙脫開,她用盡全力仰天長嘯,發出狐族特有的悲鳴,面上青筋暴起,嘴中獸牙突顯。
“受死吧!狐妖!”
葛葉在絕望中閉上了眼睛,在心中唯一掛唸的便是童子丸千萬不要受到波及,但原以為的痛楚並沒有傳來,一陣狂風呼嘯而過,緊接著便是那困住她的數名陰陽道門人慘烈的叫聲。
同時,她身上的束縛被解開,呼應打的從空中墜落,好在有人在下面及時將她接住。
“葛葉!你沒事吧?!”
“……阿、阿星?”
葛葉睜開眼看到的便是本該在今日成為新娘的江九么,而將她們一併護在身前的正是同樣穿著一身喜服的男人。
到頭來,還是連累到他們了。
“對不起,阿星……我……”
“沒事了。”江九么打斷了葛葉的話,她笑著捋了捋她額前的亂發,“今天可是我大喜的日子,得趕緊收拾完這裡,不能擾了我拜堂的時辰。”
江九么這麼說著又是一揮長袖,將那些已從地上爬起向她們準備偷襲的門人全部拍到數米開外的地方。
她側頭看了眼儼然是首領模樣的老者,這該來的法海遲早會來,這種場面和對話在妖怪與衛道者之間亙古不變。
只是她沒想到的是,那個老者卻在與她對視後露出了驚駭的表情,他渾身都在顫抖,眼底閃過複雜的情緒,讓人看不懂。
“你……你是……”
“……”
江九么被你你我我的弄得一臉懵逼,她可不記得自己有認識這麼一號人物,可看他那見鬼是的表情又不像裝出來的。
她或許可以跟這位法海隨口嘮一句,但一抹紅色的身影已經先一步將兩人隔了開來,而同時有一道利刃射向那老者,卻不想他這把年紀,身手還如此敏捷,竟半空騰起躲了過去。
陰陽師穩穩地落到了地上,他將目光投向忽然向自己動手的男人,看起來是隻不曾見過的狐妖。但很快他便察覺到了什麼,他的雙目不似凡人,在符咒的加持下立刻認出了眼前的妖狐究竟是何人。
原以為經過了數十年的歲月,在陰陽道已有大成的他早已放下了心中的執念,但知道此刻與他再度相逢才知道,時間不會沖淡任何事,只會讓仇恨越演越烈。
眼前的狐妖身著宛如當年離開時的染血紅衣,迎風而立,衣炔翻飛,只是面色晦暗,處處透著殺氣。
老者的目光又轉向那抱著白狐的女人,他忽然間明白了什麼,繼而憤怒地捏緊了拳頭,眼底的仇恨翻江倒海,他手執符紙指向身前的妖狐並大聲喊出他的真名——
“玉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