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睡得好像有點久……
江九么覺得自己應該已經是個佛系女子了,畢竟當了七十多年的大石塊,她的無欲無求早已到了一個新的境界。
隨緣隨緣,一切隨緣。
嗯,無論睜開眼面對的是什麼樣的全新人生,她都沒有在怕的了。
試問,還有什麼會比變成塊石頭更慘的了?!
結果……還真他媽的有。
天朗氣清,豔陽高照。
此時此刻,江九么正筆筆直地倒在地上,她放空了自己,怔怔地看著在空中飄著的朵朵白雲,然後滿面愁容地低頭看向現在的自己又是一陣要死要活的唉聲嘆氣。
這纖細過分的身材,這枯黃幹燥的毛發,這找不到長哪兒的四肢……是的,這次她又變成了個物件。
明朝的李時珍在《本草綱目·草五·地膚》有過這樣的記載——
“地葵、地麥、落帚、獨帚、王蔧、王帚、掃帚……莖可為帚,故有帚、蔧諸名。”
沒錯,她現在就是把掃帚,還是把別人家不用了丟出去的破掃帚。
江九么又嘆了口氣,她看看左邊,是一筐爛了的菜幫子水果皮,她又看看右邊,是一些破損嚴重的桌椅。
總而言之,她現在就混跡在巷角的一堆生活垃圾裡,而從偶爾經過的路人衣著與日常用語上來看,這還是一堆古代日本的生活垃圾。
想她做大石板的時候,雖然也是半死不活的狀態,但好歹精神狀態是健康活潑的,靈魂出竅玩得就跟吃飯睡覺一樣自然。
可現在,她發現自己真的是立志於做一把老實本分的掃帚。
她不能動彈,也不能張嘴說話,至少不是那種可以跟人溝通的那種說話,因為從未有過路過的男女老少有回應過她的呼喊。
要是換做以前,她早就被憋死了,但已經一個人自言自語過足了七十年的她其實比自己以為的還要能耐得住寂寞。
於是乎,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過去了,無論刮風下雨,無論打雷閃電,江九么就這麼呆愣愣傻乎乎地躺在地上,她甚至開始絕望地想這次自己可能要等自然風化才能獲得新的死亡套餐。
但命運很快對她說了個“不”字。
那是稀鬆平常的一天,一穿著破爛的老頭在路過的時候,順手丟了包垃圾在她身邊,裡面除了些臭烘烘的廚餘,還有個跟她同樣破破爛爛的紅燈籠。
江九么本沒有在意,直到當天晚上,迎著皎潔的月亮,她忽然發現身邊傳來了喘氣的聲音。
那絕不是幻聽。
於是,她挺著個脖子努力往邊上看,然後便瞧見了那破舊的紅燈籠甩著個不知道從哪兒伸出來的大舌頭,大口大口地吸氣吐氣,一副累極了的模樣。
或許是她的目光太過炙熱,那紅燈籠很快發現了她,但與其他路人不一樣的是,這家夥不但看得到她,還伸長舌頭朝她打起了招呼。
“喲!”
“…………………………媽呀。”
感謝邪神給予劇本新的活力,這次終於不是她一個人穿越成物件了。
可很快,江九么就發現自己弄錯了。雖然物件仍是物件,但人家還真不是穿越來的。
燈籠說自打出生起自己就是個本本分分的燈籠,他一直被掛在城外天覺寺的佛堂外的屋簷底下。也因為這樣長時間地聽寺裡面的和尚念誦經文,久而久之便得了靈性化作精怪。
“然後呢?”
“然後……然後啊……”
燈籠嘆了口氣,繼續扯回自己的過往。
“就在我一心向佛的時候,寺裡來了個雲遊四方的和尚,看著是一斯斯文文的良善之人,卻不知怎麼的忽然發了狂,竟將寺裡的和尚屠了個幹幹淨淨。那一晚的血色愣是將我這雪白的身子映成了紅色。”
“……和尚發狂?”
“是啊。”燈籠嘆了口氣,紙糊的大腦袋隨風擺動了兩下,“連佛祖都度化不了的心,怕也只能是惡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