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無疑是對費迪南德判了死刑。
他們傾盡家財換回的不過是個將死之人,這或許正是那些人的圖謀。
在費迪南德最後的時光裡,他平靜地臥在床上,面對死亡他表現得從容淡定,他告訴克羅蒂雅與阿道夫,曾經的節節勝利確實讓他以為德國將統一世界,但直到希特勒將槍口掉向之前曾經簽訂德俄互不侵犯條約的蘇聯,俄羅斯戰場的寒冬和殘酷的戰爭事實才讓他徹底明白希特勒是在濫用軍隊。
“我曾對希特勒下達的命令從不存疑,一直到東線戰場上我遇到了莫裡斯,那個被我從威茲曼家趕走的男人如他所言無條件地支援納粹,再次奔赴戰場。”
當時,莫裡斯在一個剛剛組建不久的德國步兵師擔任指揮官,但作為一個只有兩個步兵團和一個炮兵團的野戰師,該部隊最初沒有承擔第一線戰鬥任務,而是在已經成為中央集團軍群後方的白俄羅斯警戒任務。
“但忽然有一天,他們向我提交了一份報告,宣佈他們輝煌的戰果。他們在僅僅一個月的時間裡處死了一萬多名遊擊隊員和遊擊隊嫌疑份子,我沒有猶豫地將這樣的戰果上報,並將他們調到身邊。但事實上,我很清楚,那些所謂的遊擊隊員實際上只是平民。”
但當時的費迪南德並沒有在意,在他眼裡哪怕是平民,那都是必須要除盡的敵人,況且對於莫裡斯這個人,他早在帕翠莎死後選擇了納粹時就已經完全改觀。
“直到後來,我們在東線的戰事變得嚴峻,在幾乎無路可走的情況下,我選擇了停戰撤退,但莫裡斯堅決反對這一違背希特勒命令的決斷,然後在激烈的口角中,我意外得知了當年帕翠莎的死並不全然是因為那兩個猶太人的自殺式爆、炸。”
江九么與阿道夫在聽到這裡時變得無比震驚,他們知道這之後費迪南德要說的才是真正改變了他的事。
“那一切都是納粹的陰謀,莫裡斯在離開威茲曼家後加入了希特勒青年團,而原是司機的他熟知附近的地形和帕翠莎的日常安排並親手參與策劃了一切。那天,他在知曉帕翠莎會去參加你的畢業典禮後,故意將那兩個猶太人引到了文理學院的門口,然後引爆了炸、彈……莫裡斯只是為了報複我,而他身後的納粹是為了將國內的矛盾激化,讓更多人相信希特勒的言論主張是正確的。”
費迪南德痛苦地捂住了額頭,因為可悲的是他們確實成功了,他丟棄了身為軍人的初心,走上了與信念相悖的道路。
在戰場上,他放任手下到處放火,看到不願意順從的就立刻槍斃,即便是在面對一個小女孩也會毫不猶豫地扣響扳機。
“所以,我在那晚開搶射殺了莫裡斯,但我知道,我殺死的還是另一個自己。”
但鑄成的錯誤已經無法挽回,被仇恨矇蔽了雙眼的自己成為了希特勒和納粹手中的武器,而他的野心已經沒有人可以再阻止了。
“我忽然醒悟,這根本不是我想要看到的……德國的未來。”
費迪南德一字一句地說道,受到錯誤指引的自己確實已經犯下了無可挽回的罪孽,但值得慶幸的是到最後他仍然堅持讓在東線戰場上飽受饑寒痛苦的戰士們從前線撤回,並在生命的最後向兒女做了懺悔。
“我是軍人,並不是劊子手。”
沒有人願意打仗,沒有人願意流血。
但費迪南德不會後悔,哪怕在給他選擇一次的機會,他仍會拿起武器對抗壓迫德國的敵人因為他熱愛自己的祖國,因為他需要保護自己的家人。
他們用自己的行動捍衛了一個民族的尊嚴,用自己的生命打破了國際舊秩序枷鎖。
“堅信德國未來,
民族複興重現。
縱然地覆天翻,
篤守崇高信念。
訴諸你的行動,
勿忘責任在肩,
背負德國命運,
戮力同心奉獻。”
費迪南德死了。
他低聲吟唱著這首詩詞,聲音越來越弱,但至死仍透過窗戶遠遠地望著天空,眼底是看不到邊際的情緒,或許裝載著對德國未來的期許與擔憂。
這是多麼諷刺的一件事。
一個願將生命奉獻給信仰與祖國的戰士,他沒有死在戰場上,沒有死在敵人的炮火下,而是在自己國家的冰冷牢房裡將生命燃燒殆盡。
可哪怕如此,他在生命的最後,用盡全力高呼的仍是——
“……德國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