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轉身朝那些暴徒揮了揮手,他們很快拖起了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猶太少年,而後他又回頭惺惺作態地對她解釋。
“保護國民的安全也是我們警、察的職責之一。”
“…………”
“那麼,祝您好夢,威茲曼博士。”
在蓋世太保的授意下,那群暴徒拽著提姆將他五花大綁壓到隊伍之中,而等著他的便是集中營。
阿道夫在屋內透過窗戶目睹了一切,他沒有辦法依從姐姐的吩咐呆在屋子裡,被折磨成這樣的提姆如果真的被帶走,他的結局只可能是死亡。
他不顧沃納夫人的再次阻攔,推開門要去阻止他們帶走提姆,但沒等跑出大廳,他就被人狠狠拽了回來,不帶一點兒客氣和溫柔。
那人扭轉了雙手將他摁在沙發上動彈不得。
阿道夫當然知道這會是誰,他用早已學透的日語大喊道:“放開我!裡昂先生!”
男人的手沒有絲毫要放開他的意思,他將少年的腦袋摁在沙發裡,但早已不是小孩的他遠沒有從前那麼好對付,而他對處理這種事又向來比較苦手。
阿道夫不斷的掙紮消磨了他說有的耐心,他蹙起眉頭,以低沉的嗓音說道:“喂,你沒有看到嗎?”
“……”
阿道夫微怔,他停下了動作後緩緩抬起頭,而在他視線範圍內出現的是他的姐姐克羅蒂雅。
她已經轉過了身朝大屋走了回來,在身後蓋世太保及暴徒火把光芒的映襯下,整個人都藏在了黑暗裡。
“你沒有看到你姐姐的表情嗎。”
“……”
克羅蒂雅,他的姐姐,此刻正在黑暗之中試圖走得筆直坦蕩,沒有半點猶豫,而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她緊緊捂著嘴,這一刻的表情彷彿在哭泣,但眼淚卻始終不能落下,就連一丁點哭腔都不能從嘴邊洩露。
阿道夫不是笨蛋,他終於明白了過來,自己的姐姐究竟背負了些什麼。
他徹底放棄了掙紮,任由裡昂先生將他的腦袋摁在沙發裡,他咬著嘴唇悶聲哭泣著,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痛恨自己的弱小無能。
人聲和火光消失在了街道盡頭,一切又恢複到了夜的靜謐,在沃納夫人的陪同下,阿道夫回到了自己的房裡,有些事他需要時間來冷靜和沉澱。
江九么坐到餐廳邊的酒吧吧臺上,幾年來這個地方始終被裡昂先生牢牢佔據,他很喜歡喝酒,尤其是烈酒,會一口氣喝兩杯波本威士忌,但對於德國人鐘愛的啤酒反倒一般。
費迪南德的藏酒很多,從最普通的餐酒到年份悠久的珍品都有,它們被一一擺在吧臺後的酒櫃上。
江九么從不喝酒,但在這樣的夜晚,她實在難以入眠。
她側頭看向在吧臺另一邊的紅發男人,他倚靠在臺沿邊正將一杯威士忌一飲而盡,仍舊是一派沉默、不打算開口的樣子,明明才目睹了那麼狼狽不堪的她。
“我很殘忍嗎?”
“……”
男人放下杯子朝她回看過去,他沒有回應,取過另一隻空杯為她倒了半杯酒,是相對而言比較柔和的白蘭地。
他輕輕一推,將酒杯劃到她面前,分毫未差。
江九么一愣,她接過杯子遞到嘴邊,辛辣的液體充斥口腔而後滑入喉嚨,一路燃燒到她的胃部。
然後她聽到了男人忽然開口的回答——
“不,你很勇敢。”
聞言,她嗆了下,嗆得她捂住嘴不停地咳嗽,嗆得她眼角都冒出了眼淚,但胃裡的暖意已經漾了開來。
“……謝謝。”
——謝謝你願意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