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蹙起眉頭:“甚兵衛,你個大男人,穿這麼花俏幹嘛?”
江九么一愣,那感覺就像被人潑了一頭的冷水:“……是啊,我穿這麼花俏幹嘛?”
高杉晉助看出了江九么眼底的落寞,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很快改口道:“呃,過年嘛,穿喜慶點也挺好的。”
她一下子又兩眼放光:“真的嗎?!”
高杉晉助有些無奈地揚起嘴角,然後重重地點了點頭:“真的。”
買到了喜歡的布料,江九么非常高興,前一天的不快也通通忘到了腦後。布屋的老闆直誇她眼光好,順帶又說自家裁縫手藝高超,要不直接做了成衣,省錢又省事。
這個主意得到了江九么和高杉晉助的一致同意。
布屋的老闆替江九么量了尺寸,然後告訴他們成衣過個十天就可以來取了。
江九么細細把日子記下,再過個十天就能穿新衣服了,這可真讓人感到高興。
可惜,她沒有想到的是,這短短十天卻發生了巨變,那件新衣服她到最後都沒有機會穿一次。
那是江九么買了新布料的三天後,他們派去江戶的探子來了信箋,說是全國各地被捕獲的攘夷志士在江戶傳馬町的監獄接受了審判,他們將分別以剖腹自殺或嚴酷的刑罰處死,其中包括來自長州藩萩城的吉田松陽,而這便是後來的安政大獄。
昔日的恩師即將被處死,坂田銀時那幾個同門師兄弟怎麼會無動於衷,他們立刻召集了所有兵馬,在最快的時間內制定出作戰路線和計劃,一路直逼江戶。
戰爭不是用隻字片語能描述得出的東西,在江九么的眼裡,與幕府軍的這一仗對於這個國家、對於他們個人都意義非常,由吉田松陽一門帶領的攘夷軍用足了十成十的兵力。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這一仗他們輸不起。
從兩軍初次交戰開始算起,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的時間,他們都沒有在對方那裡討到半點便宜,局面一時僵持不下,但所有人都知道這種戰況一旦被拉長,最後吃虧的一定是攘夷軍。
當晚,攘夷軍收到了後方糧草被切斷的急報,報信人身受重傷,連對方是什麼人都沒有交代便因失血過多死了。
事已至此,不容再拖。
經過一番討論決意後,他們決定讓大部分兵馬繼續朝正門圍攻引開幕府軍的注意力,而另一邊則由高杉晉助帶領鬼兵隊從小路繞到後方鑿牆破壁突入奇襲。
但幕府軍像早知道了他們的計策,鬼兵隊才到城牆之下,牆頭立刻豎起無數箭石火器,並以驚人的攻勢射殺在城下集結計程車兵。
炮聲響起,硝煙彌漫,血肉橫飛,讓人一時分不清眼前的斷肢到底是手臂還是大腿。
鬼兵隊失去半數人馬才得以將城牆攻破,高杉晉助一聲令下,剩下的人隨即大聲應和攻入其中,卻都不知道在城裡還有什麼在等著他們。
江九么摁住了淌著血的手臂,擺正了遮住整個腦袋的頭盔,她在最後一次默唸了邪神保佑後捏緊了手中的武士刀,伴隨著氣蓋山河的吼叫跟著大家一起殺入城中。
那是一群從未在戰場上真正意義上出現過的家夥,他們頭戴藺笠,手執錫杖,身披白色袈、裟和黑色掛絡,一副遊方僧人的打扮。
這麼獨具風格的穿著打扮,只消看上一眼,便很難忘記了。
江九么僵直地站在原地,那群形如鬼魅的家夥一字排開地擋在所有人面前,他們已經等待許久。
某些沉睡在深處的可怕記憶漸漸蘇醒,這足以讓江九么沒有辦法再移動半步,此刻她彷彿又置身於那晚澤光家的大火裡,全身上下都是被大火灼傷的疼痛,鼻間彌漫著屍體燒焦後特有的氣味。
就在江九么晃神的瞬間,一道白光在她面前閃過,幸好有人攔在了她面前,將那距離不過半尺的利刃擋掉。
“在戰場上發呆!!你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嗎?!!!”
高杉晉助的怒吼讓江九么徹底從過往的噩夢中清醒過來,她隨即轉身反手揮刀砍向從背後襲來計程車兵,與高杉晉助背靠背做防守之勢。
“真是令人感動的同門情誼。”
伴隨著一個陌生低沉的男聲,站在那群殺手中間的男人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