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菁微愣, 忙別過臉抬手背抹去眼角餘淚,回頭望向眼前佳人時已然恢復如常臉『色』。提著亮著幽光的宮燈移著蓮步來著莫聽素跟前行了宮裡, 且恭順著道一句萬安。
莫聽素只勉力一笑, 粉黛秀眉, 一張絕美的小臉毫無血『色』, 只一雙水眸亮若辰星,水光泫然, “竹青小姑姑不必多禮, 起吧。”
聽罷,莫菁才抬起眸來。此時,燈光下,映照著莫聽素慘白的臉『色』, 只見她悽然一笑,忽地幽幽問她道:“你也看到了,對麼?”,末了, 便又補充,“那個宮人。”
莫菁愣愣地望著她, 不知該作何回答。見狀,莫聽素又笑,只徑自向前走了幾步,也不回身看莫菁, 只輕飄飄的幾句話飄『蕩』到莫菁耳邊:“小姑姑且先去忙吧。眼下我只是剛巧從鎣訾殿處回來, 正要回儲秀宮呢。”
莫菁輕聲應諾, 不作多想只徑自走回自己的路。可才沒幾步路,莫菁便一面走著,一面猶疑著回首望向那一抹單薄的倩影。
只見莫聽素靠在牆根兒下,一雙纖手交握著半掩在錦衣華袖之下在簌簌直抖,輕易便似能感覺到她此刻的恐懼。
莫菁看在眼裡,只心中一軟,忽地憶起當日她給自己解圍之恩情,略略細想一下,終於決定似的折身返回,來至莫聽素跟前。
“恰好婢子與素美人同路,婢子斗膽請素美人同行。”
聞言,莫聽素深深地望了莫菁一眼,半晌,淺聲柔道,“多謝姑姑。”
莫菁只一味地在前頭提燈開路,並不說什麼。夜涼如水,晚風襲來叫人心底似生寒。
“那個宮人……從前是淑妃宮裡頭隨侍的。”莫聽素忽然幽聲道。
莫菁腳步一滯,只斂眉輕嘆:“宮中各有各的命,也各有各的苦,素美人開懷。”
莫聽素只慼慼一笑,“小姑姑也如此看得開麼?常常是勸人容易,自勸難。否則,方才小姑姑也不至於這般驚恐。你瞧見那死人的血拖了一地了麼來人一擦,道路上又恢復光鮮如初。”
莫聽素忽地一手扶著牆根,一手捂著胸口,素白無血『色』的小臉都是哀悽惹人之『色』。
“平日裡淑妃自恃聖寵,張揚跋扈。盛氣凌人,如今一朝失勢,連身邊的隨侍宮女也倖免於難。而我於宮中無權無勢無依傍,所憑的不過是當今太后念及我之生母而施予的一點喜愛。每走一步小心翼翼,每說一句話如履薄冰。”
夜風吹過她鬢角的碎髮,那張精美絕倫的臉此刻卻如覆冰雪清冷。莫聽素神『色』若有所思,最後也只是惶然一笑,輕聲平靜道:“今夜君上臨幸屏飛雪之寢宮。原來於高高在上的人而言,身邊是誰無所謂,變著法子換著人來寵愛罷了。”
莫菁啞然,一時竟覺得無話可說。一路上心事重重,回了住所。且關上門後,外衣也不脫,只拿綢被裹緊自己菲薄的身子,驅趕這遍地生寒,滿心的疲憊,只一味地埋頭便睡。
不知睡了多久,期間似乎亭榮來找過她,她懶得應付,眯著眼說了幾句話便草草打發了亭榮出去,她只管繼續閉眼熟睡。只這一覺睡至大半夜,『迷』『迷』糊糊間,莫菁只覺頭昏昏沉沉,口乾舌燥,髮鬢微溼,額頭似已沁了一層薄汗。
她動了動有些乏重的眼皮子,卻似感覺到有人手背輕貼自己額間,末了,拿著汗巾輕拭了拭額首和臉頰。
莫菁只一面扯了扯那人的帕子,輕聲道:“是亭榮麼?怎地不點燈?”
可下一刻且覺察出不妥來,所觸肌膚微涼,這不是亭榮的手。
果然,那人聞言隻手中動作微滯後,才於黑暗中幽幽飄來兩個字:“是我。”
彼此沉默半晌,莫菁終於掙著身子起來,先開口道:“天快亮了,怎麼這個時候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