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果山上野長的紅荊花已然開了個遍,映著漫山豔紅如紗,日華朝起朝落,轉眼便是秋天的季節了。庭院處的石榴樹也已然綻開了花,淡『色』的蕊在微風中搖曳傳來的香氣幾乎飄滿了整個庭院。這一天,莫聽素,也就是莫菁居住的這副身子,又長了一歲。
花果山終年寂靜,除了前些日子鎮和將軍前來祭祀過亡妻,便鮮少有人上來。外界朝朝繁華,局勢一日變化千萬,花果山上卻依舊清淨無喧囂。有的只是紅荊花年年盛開,豔美如妖。
然而莫菁沒有忘,她記得莫謹承諾的五年之約,時間一點點地在過去,如今的日子還不是一個頭。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要等著莫瑾來,然後跟他下山。她終究不是莫聽素,在來到這裡之前,山下的生活是她所不曾觸碰過的,她喜歡這裡,喜歡這樣的默默無聞。
這樣的感覺,在莫瑾走後,在晚琉光跟自己說了她的故事的時候,這種感覺更加強烈。
不想做觀戲人,看著別人的故事,流著自己的眼淚。
也不想做戲中人,演著別人的故事,流著自己的眼淚。
莫菁明白,晚琉光的故事,大抵還沒有結束的。晚琉光選擇了把故事的前半個故事告訴自己,大抵,在晚琉光心中,即使那段時光有過難過卻是自己對心動之人最美好的回憶。而後半個故事,莫菁猜著,也許那半段故事太過於傷人,不願向外人道。
莫菁喜歡如今山上這種生活,從穿越過來,她用很短的時間便接受了現實,沒有想著回去也沒有想過以後是不是就在這裡就這樣一生。她甚至也不向任何人旁敲側擊山下的形勢也不想知道在這個架空的朝代和所謂歷史的走向。除了莫聽素這個身份和莫謹聯絡了這個她所不熟悉的外界,其實一切似乎沒有任何變化。就象是生活在現代的時候,千萬只螻蟻其中的一隻。
莫菁時常和小和尚一起來到斷崖頂上看山下的世界。因為站得很高,所以能望得很遠。有時候,她總是『逼』迫小和尚,一定要他回答出,莫謹什麼時候回來。
小和尚總是說:“素丫頭你真奇怪,你的四哥不是說了五年後回來嗎?”
莫菁總是回答說:“是啊,但是五年後,那是第五年的第一天就回來還是最後一天啊?”
小和尚撓撓自己光潔的腦袋說道“其實我真的不知道。”
莫菁那一刻卻想哭,她一個人蹲下來埋首問道:“小和尚,我總覺得,四哥不回來了,我和四哥再也見不著了。”
小和尚見不得莫菁哭的模樣,蹲在莫菁的旁邊,拉過她纖細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那時風吹過,帶著紅荊花的香氣,但莫菁卻覺得小和尚的掌心很溫暖。
莫菁終於抬起頭看著他。
卻看到小和尚把本來準備給莫菁的醃梅從懷裡拿出放在她手中。
“素丫頭說,這世上,除了肉,你最喜歡吃的就是小和尚弄的醃梅對嗎?”
莫菁佈滿水澤的眸子看著他,只是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小和尚微微一笑,抿著唇,開啟包著醃梅的紙,拿出一顆放在她的口中,又問:“那現在吃覺得好吃嗎?”
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中擴散開來,刺激著味蕾。那一刻,她點頭,心想,這是自己這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味道。
小和尚沒有說話,只是黑澤如玉的眸子看著她淺笑了下,放開了莫菁的手,拿出一把短匕,鋒利的刀鋒在莫菁的手背上劃上一道血痕,莫菁猝不及防地吃疼,放手。
醃梅全數掉落在地,儘管剛剛有紙包著,如今卻再也不能吃了。
小和尚柔和清澤的嗓音在耳邊響起,他說道:“素丫頭你看,有時候手裡拿著一樣最喜愛的東西,因為執念太強,所以捨不得放下,但這不是你不能放下,很多事,都是如此,總是要知道痛了才會放手。但素丫頭曾經說過,小和尚是你的朋友,所以我不希望素丫頭感覺到痛。素丫頭總是想著過去的日子,你在逃避未來的日子,所以你總是害怕你的哥哥不會回來。素丫頭的哥哥雖然走了,但師傅常說,他是極有慧根的人,他去追尋他想要的,不等於他就一定要捨棄他以前所擁有的,所以他才會跟著鎮和將軍走。阿謹公子也已經放下了,素丫頭,難道你還放不下嗎?”
莫菁聽著,終於忍不住用力地摟住小和尚的頸脖,眼睛埋在他瘦細的肩上,極小聲地,哭了起來。
莫瑾走後的一年,時常有人到山上來,說是阿瑾公子託他到山上來帶些東西給自己的妹妹。而那時,纏綿病榻的晚琉光看著莫菁總是笑著說:“你看,四哥沒有忘記我們,他很是惦記著我們的素丫頭。”
莫菁也只是轉過頭,沉默不聲,半晌才哼一聲,出去把莫瑾送上來的東西拿回來,說道:“我才不稀罕他的東西,我只是怕外面的人給等久了,反倒成了我們禮數不周。”
晚琉光聞言,挨在床邊看著莫菁扣鼻輕笑:“我們的素丫頭原來還記得禮數這回事。”
莫瑾託人帶來的東西,有時候是一些新奇的姑娘玩意,有時候是一些名家點心,有時候是給晚琉光帶的補『藥』,還有的是給姑娘家穿的很漂亮的衣服。但莫菁一次都沒有穿過,一次都沒有。
自己悄悄地收在衣櫃裡,因為自從莫瑾走了之後,她總是穿上莫瑾留下來的衣服,打扮成男裝的模樣去找小和尚玩。佛門淨地本來是避免女眷的出入,儘管主持知道莫菁的身份,但思及莫菁是莫瑾的妹妹且還是一個小孩,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當什麼也不知道。
而每一次,山下有人帶著莫瑾委託的東西上來,離開之時,莫菁都會從以前莫瑾居住的臥室裡那放置已久,近乎蒙塵的圍棋中取棋子一枚,交給那個人,拜託他告訴莫瑾,這是他的阿孃和妹妹給他的。
莫瑾從來沒有一次寫過信到山上,她不知山下形勢,但明白,這是他在保護自己和晚琉光的方式。
莫菁不會寫字,但她知道莫謹喜歡下棋,他一定會知道自己送棋子給他的寓意。
井底點燈深燭伊,共郎長行莫圍棋。
她們在等著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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