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幡掛滿靈堂,處處一片哀痛的氣氛。
晚雲之死,晏稷帝震怒,原因是狄蝶州本是彥稽朝所有,失守且不說,將軍失節投降,甚至自刎獻上示好,加之先前晚雲違旨抗婚,於是,帝都之中,得知晚氏三子死訊後的第二天,一道聖旨頒下來,晚氏子孫晚雲,蒙皇恩賜予驍騎將軍之稱號,卻無盡保家衛國,戰死沙場之責,於狄蝶州一戰中投降失節,戴罪之臣,死後其屍體不得運入帝都。
就此,把晚雲之前以一身傷痕換來的功績全部抹殺,帝都城中,人人都知道,晚氏宗族之中出了個變節之徒。
帝君頒發的聖旨已經來到了晚府,罪臣晚氏長子晚雲屍體不得入帝都。此旨後,任是誰也不會再傻到去忤逆當朝帝君的意來給晚雲舉行喪事。於此,掛了不過一日的白幡,穿了不過一日的喪服,點了不過一日的長明燈盡數撤去。晚府再無悲慼之『色』,不過一日時間,恢復如常,儼然與往常沒有什麼兩樣。該去勾欄院的去勾欄院;該去賭博的去賭博,該玩蛐蛐兒的也跑去玩兒蛐蛐。家中做主之人,也絕口不提給晚雲做個衣冠冢什麼的入葬晚氏墓陵的事。倒把這帝君的旨意順到底。
晚琉光不顧家丁阻撓,闖入議事廳,長髮挽髻,烏髮中斜『插』著一支雕紋簡單的紫錦木簪,一張素白小臉滿是凌厲之『色』。一字一頓道:“帝君不過是不讓三哥屍體進帝都,三哥本為晚氏子孫,卻為何連做個衣冠冢,名義上入葬晚氏墓陵都不能?”
彼時,坐在正位的晚氏長子說道:“他若戰死,葬入晚氏墓陵無可厚非。如今非但做了降軍還切下自己頭顱向敵軍示好,損了彥稽朝的天威,也蒙羞了晚氏一族。此等逆子又有何資格葬入晚氏墓陵,何況從他死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晚氏宗族的家主。”
聞言,晚流光如雪容顏緩緩地染起笑意,眉黛彎彎,絕『色』若開盡了千朵紅蓮。
“原是如此,大哥夜夜留戀勾欄院;二哥沉『迷』玩樂賭博;四哥留連山間美『色』,處處遊玩,常年不歸家;五哥日日嗜酒,無酒不歡,醉生夢死。倘若有一日,他們都歸天,倒都能卯足了資格葬入晚氏墓陵。”她微微側首,唇角弧度宛若睥睨,“想來是三哥太痴,狄蝶州不過盡數為賤民,棄了城逃回來便好,偏生要犯傻為他們去攬些損天威什麼『亂』七八糟的罪名。”說到這裡,晚琉光緩緩伸出手掩住黯下的雙眸,幽幽道:“想來我也聰明不到哪裡,跑來這裡跟你們說這些毫無意義的事,你們不能理解三哥的心意沒有關係,我懂便可,這世上還有我為他穿上這套喪服。如觸怒帝君,你們大可也把我逐出晚氏一族。”
不久後,因那時正值入秋,天氣寒風冷雨,一時雨絲迅速且密密麻麻地飄灑下來,寒玉長夫人依舊每日每日地來到城樓,雨夾雜著凜冽的風一點點地把她那長長的衣襬盡情地揚起,從遠處看去,一時間『迷』醉了旁人的眼。從狄蝶州到帝都城的半個月路程裡,儘管一日日地站在那裡,卻仍然不見熟悉的軍隊歸來,雨水灑滿在她的容顏卻不知她在遙望時可有哭泣。
府中的人漸漸地因為寒玉的舉動起了流言蜚語,開始說起,寒玉長夫人當年還未嫁給晚府長公子的前事。寒玉曾經在晚寒兩氏的婚事下來之時,跟著前任晚氏宗主也就是晚雲消失過幾日,正當兩家人要秘密派遣官兵追捕之時,卻又回來了。後來這件事成了兩家人的秘辛,雖是曖昧卻也無證據坐實。如今卻看那寒玉長夫人日日自城樓觀望,一時前塵往事,又開始蜚短流長起來。
寒玉在外人的眼中,並不受其夫君的寵愛。儘管她握著晚氏宗族的內務重權,但也只能說明她是一個手段凌厲的女人,卻不是一個受寵的妻子。而自寒玉所出的唯一一個嫡子無故早夭之後,她與晚氏長公子更是愈發地貌合神離,除了在必要的家宴中二人盛裝坐在正位上彼此表現得無可挑剔地相敬如賓,八年裡晚氏長公子未曾再踏入寒玉住閣半步,真是連同床異夢都算不上。
然而,八年後晚氏長公子再踏入聽風閣的門檻是在一個微雨天。
天空『色』澤黛青,灰濛暮『色』中飄著涼意溼潤的霏霏小雨,侍女無碧打著傘隨在寒玉身後,經過庭院長廊時,見種在假山旁的幾株梨花開得正濃,連溼潤的空氣中也恍若有一股暗香幽幽浮動,雨風吹過,花瓣吹落四處飛揚。寒玉終於停住了腳步,靜靜地看著無半點繁星點綴的夜空,目光盈盈流動,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待到寒玉回到閣房之時卻見已許久不到此處的晚氏長子已然坐在梨花木椅座上品著香茗,恍若久候多時。
寒玉一時不知何言語,走過去還未坐下便見那晚氏長公子放下茶起身道“寒玉既已身為晚氏長夫人,有些事不該輪到你去理便不要理。順應『婦』德,相夫侍子,要裝就裝得像一些,否則看起來實在是礙眼!”
語畢,不待寒玉長夫人回答便拂袖揚長而去。桌上茶溫未散,紅木嵌玉如意燭臺上幽幽地吐『露』著火光。燭影照在那張平平凡凡毫無表情的面容上,叫人看不出是何情緒。半晌,卻終於聽得久久站立不言的寒玉淡彎著眉眼,輕聲應道,是。
第二日,其陪嫁侍女無碧發現,寒玉長夫人早已在聽風閣的荷花池中跳水自盡而死,那時正值入夜時辰,冰冷異常的屍首被撈上來的時候,發現兩腳都綁著石塊。
晚氏長子認為折辱,密而不發喪,連夜差使人把屍體運到無人的山頭埋了。
暮『色』蒼穹,烏雲靄霧,陰雨連綿,數日不停。快馬加鞭行了三日路程,宋洛終於趕回了帝都,俊朗的面容充滿疲憊之『色』,高束的長髮凌『亂』不堪,一襲白衣汙穢不堪。策馬至城門,停下,隔著朦朧細雨望著面前執著傘的女子,素衣白鞋,長長的頭髮氤氳著溼氣,發中『插』著一支怒放的白花,白衣領內隱隱約約看得簇簇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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