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裡正的一句傻子才說出口,蘇春來的眼睛已經眯了起來,他發了火是毫無聲息的幾乎是對方的話還沒停,他的一隻大腳丫子已經踹了過來!
幸虧是周裡正暗地裡也在提防著他,耳邊聽見風聲一響,周裡正已然兔子似的閃到了旁邊,五六十歲的人了,虧得他還有這幅好身手!
一腳沒踹著,不等蘇春來追過去,四周的人包括周存禮已經一擁而上的抱住了他,饒是五六個漢子拖著大愣子,他還是狠命的掙紮著,野獸似的眼神盯在周裡正身上,連眼珠都不帶動的。
“大愣子!”那邊兒子一抬腳,蘇嬸子和楊巧蓮便都驚出一頭冷汗,他做事沒有輕重,真要是把周裡正踢個好歹,那這事兒可真是大發了……
“娘,嫂子,你們別急,我過去看看。”那邊都是周家的人,蘇夏至看了一會兒,心裡已經有了些底,不管你周裡正告不告官,她哥哥都不是這個事件的罪魁禍首,她怕個毛!
“我也去!”丈夫被幾個人扯吧著,還不斷的往周裡正身邊沖,楊巧蓮急的只想哭,知道他這狗熊脾氣就這樣了,急起來天王老子都不怕!
“我自己去。”蘇夏至對著楊巧蓮的肚子一努嘴兒,示意她留在這邊,她自己已經慢悠悠地朝對面走去。
“十指不沾陽春水……”閔嵐笙悄然碰了碰她,輕聲說道。
“嗯?”餘光掃去,秀才還是負手仰頭望著對面的樣子,這意思是不準備出面了?
蘇姑娘腦子裡盡快地消化著方才他突然遞給自己的話:“十指不沾陽春水……”
十指不沾陽春水,今來為君做羹湯……秀才說這個是是要為自己煮飯?想到前段來癸水的時候,他自告奮勇的做的一餐飯,蘇姑娘只看了一眼就失去了想嘗一嘗的興趣,直接給歸類到了豬食的範疇。那簡直不是人吃的。
肯定不是這個意思……
腳下走的從容,腦子裡在高速地思考,面上一副嬉皮笑臉老神在在的模樣,蘇姑娘晃悠到了對面。
兩邊嗡嗡的議論聲霎時都停了下來,隔著一條田壟,一個村子的人的視線全部集中到了蘇夏至身上。
當不當正不正地站在了周裡正和蘇春來的中間,蘇姑娘頭也不回的問道:“哥,你為什麼要對裡正大人動手呢?”
“他叫你傻子!”蘇春來眼睛還盯在周源的身上。
點點頭,蘇夏至對著周裡正一攤手:“裡正大人,您看,我哥哥是最講道理的人了,他從不無緣無故的動怒。”
“……”周裡正又是一噎:聽她話裡的意思倒是我嘴欠了?
不過這事兒要是細掰飭起來,還真就是他說話有些過火,尤其是當著一村子的人叫一個女子傻子。
“老夫不與你們這些小輩論口舌短長,別的都不說……”周裡正年歲身份都比蘇春來兄妹高,他站在地頭上和兩個子侄輩的年輕人鬥嘴皮子即便是贏了也沒啥可光榮的。
周裡正隨即換了話茬,才說了半句話,他便發現這話說不下去了,確切地說他不知道該如何的去稱呼蘇夏至。
再叫蘇二傻?真把她哥哥那個渾人惹急了,怕是他以後都沒了安生。
叫秀才家的?因為兒媳婦一直不肯認這門親事,周家自然也只能隨著她不認,那這個稱呼等於是承認了她的身份,現在肯定是不能叫的。
可這個女子到底叫啥來的……周裡正一時糊塗竟想不起蘇夏至的大名來,越急腦袋裡蹦出的名字就越是:蘇二傻,蘇二傻,蘇二傻……
周裡正在一邊勞心勞肺的想該如何稱呼蘇夏至,蘇姑娘的腦子也沒閑著,翻來覆去的也是在琢磨著秀才的那一句話‘十指不沾陽春水……’
眼睛不自覺地在周家人身上一個一個的掃過,對上他們眼裡的各種目光,除了閔青蘭眼裡的恨意之外,她還從別人的眼中看到了嘲笑,審視,以及嫌棄?
蘇姑娘不管這些,管你嫌棄不嫌棄,反正老子又不和你過日子,她的眼睛依舊直愣愣從眾人的臉上移到了手上,從上到下,最後看到了腳上……
哦?原來是這個意思!
心中一片光明,蘇姑娘不自覺的笑了:“裡正大人,您是想不起我叫什麼名字了吧?”
“蘇夏至!你不要得寸進尺忘了尊卑有序!”閔青蘭瞥見公公臉上不時露出的尷尬神情,更對蘇家的傻子恨得咬牙。
“裡正大人,我叫蘇夏至。”蘇姑娘輕笑一聲,晃晃悠悠地走近閔青蘭,別人不承認她的身份,她亦是不用他們承認,開口閉口只叫周源一聲裡正大人,透著疏離。
“得寸進尺?閔青蘭,你倒是說說誰得寸進尺?”
“無憑無據的就把我哥哥從家裡叫走,到了地頭就給他扣了個堵渠淹田的罪名,到現在都是你周家在咄咄逼人,裡正大人還開口閉口傻子傻子地稱呼與我,這,到底是誰在得寸進尺?!”
“隨你巧舌如簧,說的頭頭是道,你哥哥仍是脫不了幹系的!有本事就找出證據來洗脫他的罪名!”閔青蘭在周家一貫的恭謹溫順,若不是恨極了蘇夏至,她也絕不會在這麼多人面前跳出來與她打嘴架,這是讓她認為很失身份的事情。
“對啊,你哥哥昨天還追著我家存孝打到了家裡,今天又差點和我家老爺動了手,你們今天若不把這件事說清楚,老身就到衙門告你們去!”周裡正的老婆周徐氏也叉著腰給兒媳婦幫腔。
“好啊!”蘇姑娘重重地點了頭,兩手拍了一下巴掌發出‘啪’的一聲:“進了衙門,看老爺不把你家周存孝打死的!”
“什麼?!”聽到的人幾乎是一起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