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舉人雖然辭了官,可氣質裡總是帶了種當官當久了的威嚴,他雖然廣收學生,還是很講究學生的門戶的,比如李掌櫃家這樣的從商人士,他便是敬而遠之,努力維持這自己作為讀書人的傲氣。
閔秀才肯坐自己的馬車那是給了自己面子,李掌櫃高高興興地坐在前面並未進車廂。
吆喝一聲,夥計趕著馬車穩穩地出了山下村,圍在一起看景的人們並未散去,依舊湊在一堆小聲議論著:“瞅見沒有,秀才娘子醃的雞蛋和咱們醃的不是一個顏色,我拿了一個聞過,是肉味的……”
“胡扯!”六嬸子知道蘇夏至孃家的底兒,對她並不信服,因此馬上反駁道:“雞蛋就是雞蛋,甭管你用什麼壇子罐子裝著,它也變不成肉!”
到了鎮子上,閔嵐笙夫婦下了車,謝過了李掌櫃,目送著聚福樓的馬車小跑著離去。
“沒想到你還有這個作用啊……”圍著秀才轉了一圈,蘇夏至點點頭,原本自己是想求著李掌櫃捎上一段路呢,現在可好,有了這個東西在身邊,人家還覺得坐了他的馬車是給他面子的事兒。
這完全出乎了蘇夏至的意料,讓她心裡不得不對閔嵐笙重新‘估價’!
“呵呵。”秀才有些得意地一揚下巴,壓低了聲音對她說道:“為夫早就對你說過,當官也不是什麼難事。坐他的車真就是給他面子。”
“說不定李掌櫃還會有什麼事情要求我,總之,商人皆是為利,他不會無緣無故的巴結我的。”這話是實話,閔嵐笙倒是清醒的很。
“走吧,一會兒記得提醒我買半斤茶葉,省的你又請人喝茶……”蘇夏至提步朝前走去,小腦袋東張西望著。
“無妨,無妨,娘子盡管去山上砍柴,餘下的交予為夫便是。”閔嵐笙掛著笑意追了上來,越琢磨越覺得娘子機靈,和自己的配合堪稱默契。
蘇夏至扭頭對上他含著笑意的眼睛,抿嘴一笑,突然伸手就在他粉撲撲的臉上摸了一把:“真好看!”速度快如閃電,摸到手後馬上就縮了回來,沒事人似的繼續走路。
“……”閔嵐笙心驚肉跳的四下看了看,發現她的惡行未被旁人注意後心才放了下來,隨即哭笑不得的搖頭,只覺得自己是遇到了剋星!
他膽子再大,也只是敢在家裡來幾次突然襲擊,按著傻子親幾口或者偷著揉揉她的小屁股……她可倒好!光天化日之下就敢這麼明目張膽的調戲他,這種行為,讓他這個男子都自嘆不如啊……
偷襲得手,蘇夏至把摸過秀才臉蛋的小手不著痕跡地放在唇上輕吻著,發出只有旁邊的他才能聽得見的‘啾啾’聲,眼睛斜著瞟到秀才的臉上……
不出意外,秀才的臉紅的像喝了酒,此刻正窘迫異常的瞪著她,只是那眼神落到蘇姑娘眼中也成了‘秋水盈盈,脈脈含情’了。
“哈哈!”大咧咧抬頭一笑,蘇夏至心情愉快。兜裡有錢,出來一趟不易,她得把該買的都記著。
鎮子就是鎮子,比平縣縣城小了很多。只有兩條街巷是商鋪林立,夫婦兩人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腦袋轉向了不同的方向。
“傻子。”閔嵐笙拽了拽她的衣袖輕聲說道:“給你做兩套新衣吧……”
蘇夏至走了兩家面鋪,問了價錢,耳邊聽見他說的話,心裡馬上就浮現出一條面口袋來。她心不在焉地說道:“你又嫌我穿的醜了?”
“沒有!”秀才很快回道:“你又生的不醜,打扮起來一定更好看。”
回頭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他,蘇夏至計算了一下開銷,沒有表態,只拉著秀才繼續溜達:“先買東西,等把咱需要的東西採買完了再說。”
“嗯!”閔嵐笙痛快的應了,跟在小媳婦身邊打下手,不一會手裡就也提了兩個紙包。
兩條街來回串了兩遍,秀才的臉越走越黑。
想著該買的東西大概是買齊了,蘇夏至託了託身後的背簍,撥出一口氣準備回家:“成了,差不多了,咱回家吧!”
“不回!”手裡提著東西的閔嵐笙站在路邊擰了身子,給了蘇姑娘一個漂亮的後腦勺:“還沒給你做衣服呢!”
說著他把左手的東西交到右手,抬手指著遠處一家做成衣的店鋪說道:“就去那家,我都看見啦,他家的紅布有好幾種料子呢,你給我撿不費錢的做一套吉服就好!”
被閔嵐笙拖著進了賣布匹連帶做成衣的店鋪,蘇夏至走得踉踉蹌蹌,她費了好大勁兒才沒讓自己站在街上就哈哈大笑一番,越發覺得秀才有時候幼稚的可愛。
“這位公子,您又來了?還是看看紅顏色的料子?”見到有主顧登門,腰上別著一把竹尺頭戴四平方巾的中年男人迎了過來。
蘇夏至一眼盯住他身上穿的衣服上。一件棕色緞子的盤領衣衣料普通,做工卻極好,領口處沿著的褐色細邊兒不細看竟以為是和身上的衣服用的是一塊布料,只是稍有色差而已。
您又來了?
掌櫃的一句熱情的招呼讓原本心裡不快的閔嵐笙更增加了幾份不快,他直接冷了臉扭了身子,然後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傻子要笑不笑面容古怪的瞅著自己,立時便有一種心思被勘破急著要洞房的尷尬。
愣了一下,閔嵐笙惱羞成怒的又扭了身子面向櫃臺,巧的是,他才一抬眼自己竟對著的是那一排碼著紅色布匹的那面,俊臉‘騰’地就紅了起來。
“掌櫃的,做一套成親的吉服要多久?”秀才面子薄,尤其是在外人面前更是時常端著幾分,蘇夏至和他生活在一起自然知道他這點小心思,於是連忙把掌櫃的話茬接了,省的閔嵐笙下不了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