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商小販這等末流身份人能做的事,她自己做就好。
她要維護秀才‘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體面。
而之所以說是暫時,那是因為秀才若以後真做了官,俸祿怎麼也會比廩膳費多不少,養活一個家還是沒有問題的。那時候她也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進了平縣縣城,她徑直去了一家看著挺氣派的酒樓,那是蘇姑娘上次來就記在心裡的。她要去推銷自己醃製的五香鹹雞蛋。
見了一團和氣地掌櫃,直接遞了一個雞蛋過去:“您嘗一嘗,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一個醃雞蛋能醃出什麼花樣?那掌櫃的又好氣又好笑,有心不理這個鄉下女子,奈何一對上她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他便改了主意:“那就嘗一嘗吧,這個算姑娘白饒的,我不會給錢。”
“那是自然。”蘇夏至笑著點頭。果然是生意人,身後的酒樓這麼大,還是會和她算計一個醃雞蛋的錢。
掌櫃的也不用刀,只把雞蛋在桌子上磕了磕便剝了皮,拿著雞蛋不吃先聞了聞,然後抬眼對著蘇姑娘說道:“聞著有肉香,煮的時候加了香料。”
蘇夏至一抬眉,但笑不語,只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酒樓掌櫃用手將去了皮的雞蛋掰開,一看流著油的蛋黃便點了頭:“已經醃透了,最少四十日……”
蘇夏至依然是笑,等著他品嘗。
但等一口雞蛋入了口,掌櫃的不禁露出一個吃驚的表情,隨即招來小二,把手裡剩下的雞蛋放在碟子裡遞給他:“給趙師傅送過去。”
小夥計捧著半個雞蛋快步離去,也是面帶狐疑,不明白這個雞蛋與自家賣的有何不同。
酒樓尚未開始一天的生意,原本掌櫃的只是站在櫃臺裡與蘇夏至說話,現在他已經把人請到了雅間,親手倒了茶給她。
蘇夏至道了謝,端起茶杯飲了一小口,知道人家是在等訊息,也不急著催。
不大兒會功夫,一個看著幹淨利落的中年漢子走了進來,先對著掌櫃點點頭,然後眼神發亮地直奔蘇夏至:“姑娘,這是你家醃製的?好手藝啊!”
“您客氣!”蘇姑娘起身行了禮。在酒樓裡,掌灶師父的地位可是不低,若想做長期生意,她自然要給人家留個好印象。
“敝姓李,這位是趙師傅。”直到此時,酒樓的李掌櫃才正式與蘇夏至作了介紹,蘇姑娘再次起身斂衣行禮,雙方算是真正說上了話。
李掌櫃為人精明,話裡話外願意出銀子買個方子一了百了。然而幾句話下來,他發現對面坐著的女子說話滴水不漏笑語盈盈就是不上套。
最後他也只好死了心。
雙方你來我往地在價格上拉扯,最後終是講定:九文錢一個,他家包銷,蘇姑娘不得再賣別家。
這樣的價格與市場上買賣的價格低了一文,但好在以後不用蘇姑娘送貨而是他們自己去取,只這一點便節省了很多時間,所以蘇夏至很痛快地答應了。
沒有交通工具只靠背簍走著,絕非長久之計。況且做生意就是有錢大家賺,你讓旁人掙了錢自己才能掙得更多……一文錢的利該舍就得舍。
留了地址,把背簍裡的醃雞蛋過了數,收了錢,約好了下次取貨的時間蘇夏至才起身離了酒樓,出門回頭一望‘聚福樓’的招牌下李掌櫃居然送了出來,蘇夏至趕緊又揮了揮手作別。
一百二十個多醃雞蛋,她得了一兩多銀子,去了成本還掙了四百文左右,小本生意,細水長流,這頭兒開的不錯!蘇夏至腳步輕快地朝著縣衙走去,唇角帶著笑意,心裡有些小小的得意。
這可是她活了兩世做的第一筆生意啊,她掙錢了!雖然不多,可她真的憑著自己的雙手掙錢了,只這一點便讓她興奮不已。
平縣不是很大,卻很繁華。畢竟是有縣大老爺鎮守的地方,附近稍有些身份和身家的人都願意往在這裡。
拐過兩三條街之後,便遙遙地望見縣城裡最威嚴的建築——縣衙,蘇夏至住了步往四周一掃,不出意外地在街角處看到了周裡正家的騾車靜靜地停在那裡。
“唉,秀才,你姐姐這麼討厭我要是不小心把她氣死了,可不能怨我,都是她自找的……”蘇姑娘帶著一臉賤笑不緊不慢地朝前走去。
一輛架著棚子的騾車停在街邊並不礙事的地方。車簾半挑,閔青蘭端坐在裡面兩隻手不停地揉搓著腰上垂下的裙帶。
起了個比雞還早的絕早,催著把式趕著車到了平縣,她到的時候縣衙的大門緊閉著,裡面的人還未開始公幹。
本以為弟弟的廩膳費會妥妥地落入自己的荷包,不曾想她竟吃了趙主簿一個不軟不硬的釘子:“沒有秀才的印章不好發放,對不住您了,要不,您先回去取了印章吧……”
取印章?弟弟前段日子摔傷她都狠了心裝病沒有去探望,如今為了這些銀錢倒要回孃家去,別人會怎麼說她?
面紅耳赤地出了衙門,她直接上了車。屁股都坐定了,心裡還惱怒的不行!
嵐笙,什麼時候開始跟姐姐動上心眼兒了?我裝病讓你去看我,你便也裝病,而且還裝的弄傷了自己,難不成你娶了個傻子,你也呆傻了?非要傷了自己才甘心?
你若不願姐姐來取銀子,直接說就是了,何苦累我再跑這一趟受趙主簿的笑話!
從你認識傻子開始,你便不是我心中的那個弟弟了……
傻子,是了,這其中發生了這麼多的事,都是因為她!那個傻女人就是一個害人精……別遇到我……哼哼!
“少奶奶,回去嗎?”等了半天車裡的人也不吩咐句話,老實巴交的車把式只好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