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一隻沒了腦袋的公雞,正在‘閑庭信步’。漫無目的的頂著脖子上的往外噌噌噴血的血窟窿朝著灶間走去。
一路走來,腳下都是血爪子印……
“啊!”唯恐那隻雞撞到自己身上,失魂落魄的楊巧蓮驚叫著跳開:“蘇夏至!你在幹什麼!”
蹲在地上的蘇姑娘還是深深地低著頭,長長的劉海遮蓋了她的臉頰,讓人看不清她此刻面上的表情,眾人就見她雙手握著刀柄,一刀一刀地用力在菜板上剁著菜,破刀幾乎是刀刀都會被她剁進木頭,而菜板上也是血了呼啦,白菜和被切掉半個的雞頭被她一刀刀狠狠地斬碎,很快地混在了一起:“沒有雞,就不用剁雞食了……”她幽幽地說道,吐字清晰。
沒了腦袋的公雞如同著了魔,東倒西歪地追著楊巧蓮身後,嚇得她哭喊著撲打在地,腿軟的沒有一點力氣。
“不要叫了!”蘇春來先是看著自己的媳婦被個雞身子追著落荒而逃挺好玩,待到聽見她不斷的高聲尖叫,心裡便又煩躁起來,邁步出了房門,走過去一腳將雞踢飛,“天冷,正好煮雞湯喝。”
公雞撞到灶間的牆上又落到地上,又是一路血跡。整個蘇家都飄散著一股腥鹹的血氣味道,聞了讓人不舒服。
“我妹妹不愛剁雞食。”進屋看見媒婆子和陳屠戶都給嚇得臉色煞白,他難得的解釋了一句。
“令妹真乃巾幗也!”陳屠戶挑起大拇指文縐縐地吐出一句話,也是難得的一點不結巴。
這飯任誰也沒有膽子再吃,陳屠戶強自鎮定地拱了手和蘇巾幗的哥哥告別,臨行對於過大禮之事是一字未提,更別說幾日後來迎娶的事了。
而蘇春來覺得挺遺憾,家裡難得來個客人,飯都沒吃一口就走,他覺得自己作為主人有點招待不周,於是又囑咐了媒婆子幾句:“一定要給你兒子做個棉帽子戴上……”
送走了客人,關起了院門,又剩了蘇家四口人。
楊巧蓮癱坐在冷硬的地上,根本起不來。
“我們蘇家祖傳呆傻,對此,你就以為可以在我們蘇家為所欲為了吧?”蘇夏至提著破刀笑模笑樣地走近楊巧蓮:“可我們已經傻了快二十年,你以為這二十年我們是混的麼?”
今天的這一場鬧劇是真把蘇夏至給惹毛了。她覺得楊巧蓮此番作為完全是給臉不要臉!
若說以前,蘇夏至是夾著尾巴做人,心裡存了得過且過的念頭,並不打算與這個二嫁的嫂子撕破臉。總想留一點情面,等著自己將來出嫁後,讓自己的娘親好過一些。
奈何這個女人長頭發長指甲長脾氣甚至長雞眼,就是不長良心!對於這樣從裡到外都黑了的賊婆娘,必須得下猛藥!
否則今天她敢把傻子小姑推進糞坑,明天就能給年老體衰的婆婆灌了毒藥!
事到如今,倒在地上的楊巧蓮仰頭看著臉上帶笑,手裡提溜著菜刀的蘇姑娘終於明白過來了:這姑奶奶傻不傻的都要看自己如何表現。自己若是消停了不去招惹她,她自然會悶聲不響地老實過日子。自己若是做了不如她心意的事情,她不但會傻還會瘋!瘋到剁雞食的時候連雞頭都剁了下來。那,她再發瘋的時候,就是直接把自己腦袋給切了當球踢!
想到這一層,楊巧蓮後背上又嚇出了冷汗。顫巍巍地將手在腰間摸了一氣,摘下一對兒銅鑰匙雙手捧著高高舉起,她不敢看蘇夏至的眼睛,只低著頭開了口:“我有眼無珠,白瞎了一對眼睛。幾次……”
抬頭偷看了身前的蘇夏至一眼,見對方面色平靜,甚至連笑容都未變過,兩隻眼睛光閃閃地望著自己,右手的破刀平拍在左掌上,不緊不慢‘啪啪’作響,讓她覺得像是在抽自己耳光。
蘇夏至不說話,一派閑適地低頭望著她,唇角上揚,笑的自然。
嚥了下口水,楊巧蓮扭頭往四周一看,自己的丈夫和婆婆居然並排蹲在正屋前面,伸脖子瞪眼的瞧熱鬧呢。
心裡又是襲上一陣悽苦,這樣的丈夫正是自己相中的,她能怨誰?
指望不上蘇春來伸手搭救自己,楊巧蓮只好硬著頭皮繼續說道:“是我幾次做了對不住妹妹的事情,還望妹妹你能抬抬手饒了我這次,這是家裡的鑰匙,一把是灶間的,一把是……是我私房錢匣子上的,裡面有我帶來的一點陪嫁,如今……”
舉著的手攥成了拳,楊巧蓮竟覺不出裡面的鑰匙硌手。她交出的可是她自己的全部身家,以後除了老老實實地伏首於蘇家眾人,她一個嫁了兩次的女人已經沒了別的出路。
手上一片冰涼,是蘇夏至用刀頭捅了捅她。愣神的楊巧蓮哆嗦了下,趕緊將使勁攥著的手攤開,帶著紅印子的手掌上擺著兩枚銅鑰匙。
伸手用左手的食指尖挑起拴著兩枚要是的紅色線繩,蘇夏至看也不看就在指尖上晃悠了兩下,將鑰匙甩出了圈,一圈一圈地蕩在手指上,而她本人則蹲了下來,用刀身拍了拍楊巧蓮的面頰。
“妹妹,你割她屁股吧,那裡肉多,要是割了她臉上的肉,多難看。”蘇春來不知道這姑嫂之間到底是鬧了什麼別扭,但他潛意識裡總是覺得妹妹與自己更親近一些,所以開口便是讓楊巧蓮聽了想死的話。
“你!”楊巧蓮扭頭望向自己沒人心的丈夫,悲從中來,此刻倒真有幾分希望蘇夏至砍了自己才好!和這樣的人過日子有什麼意思……
“誰說我要割她的肉?”蘇夏至頭也不回的說道。
“二丫頭!你別嚇唬娘,快把刀放下,別聽你哥的!”眼前的一幕早就看得蘇嬸子心驚肉跳,她也是腿軟的動彈不了,心裡雖然跟兒子一樣混亂一片,可還是覺得閨女拿著刀對兒媳婦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