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股子揮之不去的羊味,讓她再也不能裝死,於是她面無表情的睜開了眼睛,身前竟立著一個穿著棉袍子的壯漢!
只是如今已經是仲春時節,他還穿著帶毛領的棉袍子是什麼意思?
蘇夏至受不了這股過於濃鬱的味道,只想站起來逃跑!
“看著還行啊。”壯漢往地上吐了口痰,抹了抹嘴,驚喜的說道:“模樣還成!”
這下蘇夏至明白了,原來此人是媒婆子領來相親的。
看著連毛鬍子長了一臉,完全看不出模樣的粗鄙男人,蘇夏至心裡一沉。
壯漢似乎對她倒是很滿意的,又往前走了一步,幾乎是貼著她蹲了下來:“蘇二傻,跟哥哥進山放羊去吧?”
蘇夏至被燻得淚眼朦朧,心裡已經將媒婆子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一遍,迅速的思索著趕走此人的方法。
見那人不知死活的想要伸手摸上自己的臉頰,她面無表情的一欠身子,鞭炮似的屁聲過後,她又緩緩地坐了下去,沒事人似的閉上了眼睛。
放羊的壯漢幾乎是屁聲一響便躍身而起,動作很是矯健,他表情吃驚地愣了一會兒,然後才點頭說道:“成!小娘們兒,你還真成!哥哥都放不出這麼響的!”
說完,一轉身大步邁出了蘇家的院子。速度快得媒婆子追都追不上!
一屁轟走一群羊,蘇姑娘相親失敗。
此刻,蘇夏至正在心裡不斷地開導著自己:姑娘啊,為了你終身的幸福,節操什麼的先餵了狗吧!
楊巧蓮正覺得那放羊的漢子不請自入,徑自進了自家院子很是失禮,有心和媒婆子抱怨幾句,口還沒有張,就見對方又狼追似的疾步走了出去。
媒婆子也覺得奇怪,顧不上再和楊巧蓮搭話,一路小跑著跟在壯漢身後殷勤的詢問著越走越遠。
楊巧蓮立在門口等了有半個時辰都沒見那兩個人再回來,知道自己那三百文說媒錢算是打了水漂。
“三百文啊!”咬牙切齒的唸叨著這個數字,她覺得心疼。
“拿錢不辦人事的張婆子!不是說這山裡的羊倌不挑,只要是女人能生孩子就行麼,怎麼才往院子裡一站,屁大的功夫沒有人就溜了!”抬手想要把大門的門閂拉上,動作做了一半她便愣在門口,不禁暗道:不是那張婆子隨便在哪裡找來個人一起蒙我吧?騙了錢就跑?
這念頭幾乎是一生出來就被她自己給肯定了。自然不知道那山裡漢子還真是被‘屁大的功夫’嚇跑的。
把吃閑飯的傻子盡快打發出去的希望又落了空,楊巧蓮有些失落地想回屋再躺躺,把做晌午飯的事情自動丟給了婆婆。
“楊巧蓮。”一直委頓在玉米稭堆旁的蘇夏至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了起來,面色平靜地叫住了她。
在那個粗鄙的漢子被自己用更粗鄙的伎倆轟走之後,蘇夏至就決定和嫂子談一談,今日的這種事情不能一再的發生,否則人言如虎的地方,她是真有可能一輩子嫁不出的。
楊巧蓮幾乎以為自己是聽錯了。看了看筆直地立在一邊的蘇夏至,又往東屋門口瞅了幾眼,終於確定婆婆和那個混蛋下地去了,屋裡屋外就她們姑嫂兩個。
“傻子,你……叫我?”她扭頭對向小姑子不可置信地開了口。
“如今天的這種事,以後不要再做。”蘇夏至對於這個殺害自己的兇手多一個字也懶得說,因此說話便是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你……和我說話?”楊巧蓮根本就沒有聽清蘇夏至說了什麼,她從未想過對面的那個傻子會這麼正常的與自己說話。所以此時的她只顧得吃驚,而忽略了蘇夏至說話的內容。
蘇夏至靜靜地看著她,待到與楊巧蓮的眼神對視上之後她不疾不徐地將自己方才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今天的事你不要再做。”
這回楊巧蓮是聽明白了,只是一個傻子用這種不容置疑的語氣和她說話,讓她打心裡不能接受,隨即她一瞪眼睛雙手叉腰準備開罵,哪知才擺好潑婦罵街的姿勢,院門就被從外面推開,在地裡忙活了一上午的蘇春來和蘇嬸子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
楊巧蓮忙把叉在腰上的手臂放了下來,迎著蘇春來說道:“哎!你知道嗎,你妹妹一點兒不傻!”
蘇春來隨手將鋤頭立在牆邊,然後用和蘇夏至一樣的面無表情瞪著自己的媳婦說道:“我妹妹本來就不傻,我們家人都很聰明。”
“你們家人聰明?”楊巧蓮如同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冷笑了一聲剛想再接著挖苦蘇春來幾句,忽然對上了他幽黑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彷彿正等著自己說下去呢。
楊巧蓮打了個冷戰,餘下的話生生被她咽回了肚子,她現在對這個愣頭愣腦的丈夫是真怕,因為他打人都是沒有緣由的。
自從酣暢淋漓地揍了自己老婆一頓然後又抱著她胡天胡地了一場,蘇春來覺得這事兒挺有意思。竟是別有一番風味。
所以他現在是時刻還想找機會再揍她一頓。奈何對方學了乖,不再像以前那樣張嘴閉嘴的罵罵咧咧,自己也就不好上去就打人。
“煮飯去!”看著鼻青臉腫的媳婦沒了囂張的氣焰,蘇春來心裡突然升起的小火苗熄滅,沒了興致,悶聲甩下一句抬步進了正屋。
蘇嬸子見小聲嘟嚷的兒媳婦不情不願地進了灶間,這才走到站的筆管溜直的閨女面前從上到下的看得仔細:“我閨女不傻?”
“娘。”蘇夏至輕輕地喚了一聲。
“噯。”蘇嬸子點頭應了。
“吃甘蔗!”蘇夏至將背在身後的右手伸出,將手裡的玉米稭子遞給了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