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漓垂眸不語,她不說,衡武也不多問,卻又有些不甘,欲言又止。
“這裡沒有別人,”夜漓漫不經心道:“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衡武背過身去,負手,抬頭仰望簾帳外的星空,末了,側過頭,露出稜角分明的左臉,說了一句:“尊上還是不要太相信刑廉的好。”
身為下屬,這樣直白地詆譭同僚,未免有爭寵之嫌疑,月光下,衡武略顯侷促,他性格直率,向來直抒胸臆,老魔尊在時便是如此,心裡有什麼便說什麼,面對夜漓,反倒是拘謹起來。
“我知道尊上與他有同窗之誼,可人都是會變的。”
“衡武,”夜漓靠在床上,望向他,沉聲道:“當初要不是他不顧生死,隻身揹著我穿越長生海來到魔界,我可能早就死了...”
衡武轉過身,張了張口,似乎有些激動,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你放心,我會制止他,但我不會動他,”夜漓搶險說道:“至少現在還不會...我希望你能明白。”
聞言衡武后退一步,半個身子沒入陰影之中,微微頷首道:“尊上這樣說,我便放心了。”
夜漓心裡清楚,無論她有怎樣的籌謀,以她目前的身體狀況,這次行軍,都是冒了極大風險的。
所以她希望事態能儘快演化,速戰速決。
第二日,夜漓下令大軍開拔,遠離西南腹地往回走。
魔軍大為不解,隊伍中有不少質疑,有的覺得白跑一趟不知所謂,有的覺得反正找不到翼魔的藏身之處,早些回去遠離危險也挺好,好在衡武在軍中微信極高,不久就把各種嘈雜的聲音給壓制住了。
三天後夜漓與刑廉會合,他見到夜漓第一句便是:“他開始行動了。”
沉默數日的夜漓眼眸一亮,終於展顏,她不擔心重連反叛,就擔心他不上鉤,那這多日的折磨就白受了。
“永晝宮的宮人和侍衛們都安頓好了?”夜漓問。
“尊上放心,都安排好了,只留了兩隊人,都是老魔尊的親信,其餘都撤出去了。”刑廉說。
“好,啟程回宮!”
重連是個不信邪的,他雖多疑但也自負,與寒修的狂妄傲慢不同,他城府更深心思更多,對付他,得真真假假才好,比如他兵臨城下,卻見宮中無人,悄愴幽寂,靜默已極,便起了疑心,但他知道夜漓、衡武、刑廉均不在宮中,便覺得是留下的宮人不敢正面迎敵,故意和他擺空城計,沉吟半晌終於還是下令殺進宮去。
誰知大軍一進宮就遇到了抵抗,只不過對方力量薄弱,邊打邊退,那幾個弱不禁風的魔侍大喊大叫著朝深宮逃去,重連節節勝利,高歌猛進,竟也沒有察覺出不妥。
忽然,前方出現幾個蒙面的白衣人,不知是何來路,戰力卻是了得,前排魔族士兵一波又一波衝上去,均被殺退了,大軍一陣騷亂,重連以為自己大局在握,不信僅憑几人就能扭轉局勢,緊接著宮牆兩側出現了兩排弓箭手,他這才意識到不對,但為時已晚,想退出去,後路卻已經被切斷。
重連和他的泓魔軍陷入進退兩難之境,他這才恍然大悟,那幾個白衣人使的,不是魔族功法,而是仙術,為首的雖沒有亮兵器,但其護體靈力已經說明了一切。
是武神鶴青和先前被抓的一眾天兵。
他們沒有離開幽都去西南境,而是埋伏在此。
也就是說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局,一場專門演給重連看的戲。
待他再看到黑夜之中,皎月當空,有一個人影飛衝而上,雙手抱胸,懸停在半空,背後隱隱有什麼東西在抖動。
瞬間,兩片巨大的黑影遮蔽明月,重連,不止重連,在場所有魔軍都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望向天空。
展翅的翼魔,真正的修羅之後,怕是有數萬年未見了。
這便是從黑石牢中逃走的東西,夜漓的殺手鐧,她竟連這樣的死對頭都能拿下,重連的表情頓時變得難以琢磨起來,一絲陰鷙爬上他的臉龐,緩緩勾起嘴角,那弧度就像夜幕裡悄悄爬上窗欞的暗影,透著冷意,眼中本就暗沉的光此刻愈發晦澀,深不見底,恰似寒潭死水,瞧不出一絲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