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
努爾哈赤靠在寢宮的大椅上,雙眼微閉,兩隻手搭在椅子的把上。像是在縈繞著什麼事情,以我們看來,當然是屬於皇太極了。而事實上,他現在所想的也確實如此。在上次,本來要雄心出兵大明。可在興頭上時,被範先生的一番道理給勸止住了。
“咳!”他睜開眼睛嘆了一口氣,伸出一隻顫巍巍的手,想去捉身旁那張案臺上的茶杯。沒捉住,因手發抖,那茶杯從手裡滑了下去。
一位當門的門子聽見聲響,趕緊跑了過來,忙去收拾乾淨後,又再衝了一杯新茶。
“當門的,”努爾哈赤對門子道,聲音顯得格外弱,“現在幾更天了?”
“回大王,”門子道,“天色才剛黑不久,約莫現兒是二更天了吧!”
“噢,你去吧,這裡不要管了!”努爾哈赤說話間,一徑朝一扇窗戶走去。
外面確實剛黑不久,金星正掛在圓空中,眨呀眨的,像極了皇太極小時候的眼睛。他那樣站在窗前,用手護著窗檁子,很久都沒有動過。曾經那雙像鷹一樣的眼睛,現在,因歲月的堆積,像是布了一層灰,已經暗淡無光了。脖子同手,同身板一樣,又意無意的,也會顫巍巍地擺動個不停。
他把那種瞭望的姿勢,僵直般地保持了許久,像是真累了,又才拖著身板往回走,想回到那張大椅上,那個老地方去坐著。
廳內的燈火像是顯得太亮了,雪亮的一片,因此特別傷神。
他眯著眼睛,像凝眸著一個判犯一樣望著其中一盞最亮的燈。而後,他折回了頭。神態顯得極無奈,像是有點兒後悔,不該喚剛才那位門子早點去歇息。那人若是還在,還可以把那盞討厭的燈,去那兒把它調暗淡一些。
大門外有軍校當班,但來去得花費精力去行走,想跟他們吆喝一聲,他試了一下,像是已經沒有力氣去提起嗓音了。
努爾哈赤,曾經的一隻雄鷹。現在,轉眼幾年後,已經成了一隻不能展開雙翼的老鷹了。
在剛才,那位被他喚去歇息的那位門子,根本沒去歇息。他出了皇宮,來到大街上找了一輛馬拉車,不走近路,有意的讓車伕繞道。經過幾盞茶的功夫,在一座豪宅外,在兩扇緊閉的紅門前下了車。
兩排門兵像是認識他,領頭的那位把他領進了門。繞過幾座假山雕雪,步了幾道轉彎的走廊,再行到一道拱門前時,彼此都放規矩了。跟一位當門的軍校輕言了幾聲,皇宮中的門子被請了進去。
廳內顯得極其堂皇,燈火耀眼,映碧生光。正中的大椅上坐著一個人,個頭魁偉,袍子豪亮。一面瞧人一面吃著酒菜,滿嘴是油,刀叉碰得亮響。
“奴才給殿下請安!”皇宮中的那位門子道,並俯首而拜。
坐在大椅上的人沒有立即回答,得把嘴裡的菜嚥下,但是隨著那話音,手裡的刀叉卻撂在一旁了。嘴裡的食物他幾乎沒有嚼,而是整個地吞嚥了下去。
“起來起來起來,”他道,話說得很快,“先歇息片刻再報!”
那人說完,吩咐下人也給這位門子布了一桌酒菜。菜品精美,像是還比他自家的那一桌還要好些。
門子像是被這份善待嚇壞了,眼睛睜得滾圓,呆在一旁不知所以了。
“坐下吧!”那人走過來把他按在桌旁,自己也在一旁陪著,酒紅色的臉上掛著微笑。
被這一按,門子醒悟了過來。
“多謝阿濟格殿下!”他道,又立了起來,“殿下的此番盛情真令卑身寒愧之至,再思所以,不勝榮幸!”
“呵呵,”阿濟格一笑,一邊道一邊用手示意,“坐下,坐下!”
二人一面吃,一面談。其餘人等皆在此時退了出去。
“愛工深夜來此,不顧歇息,可是有事來報?”阿濟格問道,並親手給門子夾了一塊肉。
門子慌忙端碗來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