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當摧毀黃泉歸線,取出古曜後,因怨氣之故,他不敵燹王,被擒回了彩綠險磡。燹王雖是六王之一,為人卻頗為正派,倒是不曾為難過他,商清逸為此,對燹王也有了進一步的瞭解,並有了欣賞之心。
驀然,彩綠險磡陰氣森森,一名白衣女子手持峨眉刺,就那樣,突然出現在他眼前。面前的女子一襲白衣,臉色雪白沒有絲毫血色,眼神幽怨,帶著隱隱若現的鬼氣。
商清逸雖有剎那的驚愕,卻很快溫和的看向她:“姑娘是?”綺寮怨幽幽的盯著他:“葬天關是你所破?”“是。”答得沒有絲毫猶豫,更不曾有任何推脫。她轉目:“用何所破?”“不死怨石。”“那就,納命來!”
綺寮怨自幼是被天石山的怨魂養大,是以周身鬼氣,宛如鬼女,天石山的怨魂,便是她此生最大的恩人,也是她最重要的親人。只是不曾想,她不過有事外出片刻,再回天石村,村中怨魂俱散,親人都不在了。
此刻,聽聞眼前人如此坦然的承認,他的直言不諱,讓綺寮怨驚疑,但也不過片刻,她驀然抬眼,眼中怨恨陡升。面對突然興難,商清逸疑惑:“商清逸不知何處得罪姑娘?”
綺寮怨聲音清冷:“你取走天石村不死怨石,致使天石村百餘人口因此消散。”商清逸瞭然,語氣稍斂:“莫非那日所見,有你的家人?”“然也!”她提掌便攻,商清逸以扇為擋。
招來招往,綺寮怨掌中帶殺,商清逸心有所礙,只守不攻,手下氣斂三分,又因怨氣之故,很快不敵。就在綺寮怨一掌快要擊中他天靈之時,她忽然收了內勁,掌停留在離他寸許遠:“我想每個人都有死得明白的權利,你隨吾來。”
言罷,綺寮怨十分輕松的提起商清逸,迅速消失在彩綠險磡。商清逸收起絹扇,輕聲道:“姑娘,吾不會偷走,你可以放開在下了。”綺寮怨聞言爽快的鬆了揪著他衣裳的手。
路上,綺寮怨不發一語,背影透著清冷,商清逸雖然不是多話的人,卻也覺得走在自己前面的女子,稍稍冷了些。眼見她越走越快,思慮半響,他還是開了口:“姑娘!姑娘!”
綺寮怨停步:“這座林,也是因你之故,才會變成這樣。”商清逸溫聲道:“天石山村民亡故已久,卻因長年的怨念,不入輪回,苦行人間。取走不死怨石,方能讓他們解脫!”
綺寮怨聞言驀然出手,峨眉刺直指商清逸脖頸,“解脫?苦行?你很瞭解他們嗎?他們有求你助他們入輪回嗎?”商清逸稍愣,也不掙紮,“當今亂世,森獄閻王為禍。為拯救苦境蒼生,以不死怨石破葬天關,乃不得不為的一步關鍵!”
綺寮怨語中帶怨:“對你而言,他們只是蒼生的一部份。但對吾,卻是生命的全部!你憑什麼決定他們的去處?他們活著的時候,也曾是蒼生的一部分,又有誰救他們?如今連死,也要不得安寧,他們又做錯了什麼?對這個世界眷念,想要活在這世上,也是錯嗎?”
字字句句,含怨帶恨,讓商清逸一時無言,確實,那些被閻王殘害的人何其無辜,即便是遊魂,也不該由他一人擅自決定他們的犧牲。他垂眸,緩聲道:“此事商清逸確實有愧,不敢奢望姑娘原諒!天石山村民……”
話未說完,綺寮怨出聲打斷他:“他們,只是吾的家人!”峨眉刺刺上商清逸脖頸,鮮血流出,商清逸卻沒皺一下眉頭:“姑娘要為自己家人報仇的心情,吾能體會,也無從推卸。但這樁仇,可否待商清逸將現下重要之事……”
“什麼重要的事?讓你連生死也要置之度外?拯救蒼生嗎?你真的以為自己是無所不能的救世主嗎?”“風谷不過一介凡軀,非是救世主,只是天下多難,風谷尚能盡一點綿薄之力,吾便不能推遲。”
綺寮怨收起峨眉刺,揚眉道:“你身上的怨念,將讓你的身體日漸衰竭,唯吾能化解!吾不親手殺你,因為,吾不容許你這麼快死。吾要看你痛苦,看你受怨念纏身,至死不解!”
心知這是最好的妥協,商清逸溫和一笑,“好吧!待事情了結,商清逸會回來了卻這樁仇!”不怨,亦不恨,甚至連一句多餘的辯解也不曾說過。
“你不覺得這世道很可笑嗎?你為拯救蒼生勞心勞力,到頭來,因此受到磨難,這個世界,卻無法救你。”商清逸搖搖頭:“風谷從來無愧本心,天石村村民之事,是吾應受的代價,吾不會開脫。”“傻子!”
在綺寮怨心裡,商清逸就如同飛蛾撲火的笨蛋,天下大勢已定,憑他一己之力又能做什麼?一心一意為蒼生,連自己一切都能捨棄的人,最是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