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霄荒忽地朝那個方向伸出手,彷彿想在這十方的天空中,抓住一點東西,最後的一點東西。
然而,一陣風來,他只抓到了一縷青絲。
細細的一痕,儼然是一縷青絲中散開的一絲,上面依稀凝著的佳人胭脂,是他熟悉的香味。
割發,斷情。
她最後的最後,只送給了他這個東西。
然後車馬去,芳塵遠,再無回頭。
李景霄靜靜地看著那痕青絲,空洞的眸子裡沒有任何東西,虛無,都是虛無,南柯醒後黃粱米未熟的虛無。
“王爺,可要屬下命人追上去?太傅大人車馬都舊,腳力很慢,天樞臺快馬加鞭,半刻就追上了。”薛公的聲音傳來,他跪在地上,額頭幾乎碰到了地。
敬畏,比前時愈百倍的敬畏。
眼前一襲緗色衫子的,不再是那個“公子”,而是“攝政越王”。
“……本王終於知道,她那晚見老三幹什麼了……她同老三告別,卻連本王見都沒見,甚至連說一聲都沒有……你說,她對本王有半分留戀麼……沒有,半分都沒有……追上去不過是自討沒趣,不如……”李景霄頓了頓,蒼白地一笑。
“……不如,本王成全你……”
這一句呢喃,彷彿從爛掉的肺腑裡擠出來的囈語,幽幽地散在了風兒裡。
李景霄忽的低低笑起來,瘮人的笑,泅著一股寒氣兒,像是譏諷,像是自嘲,像是無奈。
更像是局散後,徹骨的涼。
……
棋公子已經死了,我只能以攝政越王的身份,最後予你一份“懂得”。
我懂,所以成全你。
珍重。
……
薛公被那笑聲弄得不知所措,不知該勸什麼,聽得李景霄依稀道:“……退下,都退下……影衛也全部退下……”
薛公一驚,下意識地拜首:“王爺不可!王爺如今貴為攝政,位同東宮,身份非同小可!其他人退下可,怎麼可以連影衛都退下呢!請至少留下鍾昧,保護王爺……”
薛公的話頭戛然而止。
他看見李景霄緊緊攥著那縷青絲,然後血一滴滴從他掌心淌下。
青絲一縷,柔弱無骨,竟然能被男子攥得,刺入了骨肉,鮮血淋淋。
如同這最後一份“斷情”,斷了骨,斷了心,斷了餘生所念。
薛公呆在原地。看著血一滴滴淌,不知道該勸“攝政越王”保重千歲之體,還是放任“公子”入一場無果情劫。
然而,還不等他想出對策,便見得李景霄轉了個身,似乎故意的,背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