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仙心裡咯噔一下,咬了咬下唇:“可辛夷是選王……你難道真打算,一刀痛快……”
“朕說過,朕活著的目的,就是這最後的一盤棋了。朕已經賭上一切,所以,任何阻攔此局的東西,朕都不允許存在。同樣,任何有利於棋局的東西,朕都會拼命保住。”李赫從齒縫間迸出瘮人的一句,轉頭看鳳仙嚇得白臉,又瞬息咧開了嘴,“所以,選王,當然得留。”
“那你到底什麼意思……一邊說不會仁慈,一邊又說選王當留……”鳳仙的鼻子眼睛都快擠到一塊兒了。
“點到為止。”李赫眸色一閃。
“點到為止?”鳳仙下意識鬆了口氣,又立馬懸到了心口。
“刀落一半,斬發代頭。”李赫古怪地咧了咧嘴。
鳳仙品味著這八個字,才堪堪舒出一半氣,又似想起什麼,愁道:“那你打算怎麼擬旨?就說辛夷和他糾纏不清,擾亂皇室麼?這種理由,雖然沒錯,但放到明面上去,未免太孩子氣了。”
“理由?辛夷不是因佛禮出錯,不敬天竺高僧,才受過帝王一罰麼?”李赫大有深意地盯緊了鳳仙。
鳳仙一怔,旋即一拍後腦勺,恍然大悟:“對!辛夷是因佛禮一事,才惹禍上身。該罰,該罰!”
李赫滿意地點點頭,沉沉的目光看向殿外,八百里河山多嬌,讓他迷醉般微眯了眼:“朕發誓……會為這個國,獻上一位王……”
鳳仙湧到喉嚨求情的話,最終嚥了下去,重重嘆了口氣:“你之前還答應他,放過他倆。如今怎麼面對他,才是你接下來,最該愁的罷。”
李赫唇角一勾。攥緊信箋的拳頭漸漸用力,碎紙咯吱咯吱地,被碾壓成粉屑,合著男子一句低沉的呢喃,飄散在三月的春風裡。
“對不起……朕,反悔了……”
三月春風起,春露濃,穠華芳菲。長安城縱使翠柳吐珠,也有一股冰冷的暗流,在大地之下蘊育。
而百里之外的關外,青山一爿桃李漫,似乎將所有醞釀的危機,都阻攔在了秦川連碧外。
辛夷看著這滿山早春,臉上卻沒半絲歡喜,甚至一股隱怒,將她小臉都罩上了層青色。
“王爺還不肯承認麼?”辛夷端坐在窗下,看向三步外的男子,指尖在薄衫袖中攥得咯咯響。
李景霆長身佇立於堂下,負手於後,金冠玉帶,半肩墨髮隨意地攏著,家常的墨綠綃綾衫子已半舊,襯著身後春意青翠,好似一副爐火純青的畫兒。
“本王是舉止欠妥。但沒錯。絕對沒錯。”李景霆應了,嗓音也和殿外早春一般,明朗率直到極致。
辛夷蹭一聲竄上來的火,硬生生被澆滅了,哭笑不得道:“王爺怎如今像無賴般,做事都不帶承認的?那日王爺逾君子之禮,還說自己沒錯?這番磊落模樣,又是哪裡來的底氣?”
一連幾個毫不留情的質問,卻只讓李景霆“滿臉正氣”的下頜抬得更高:“本王也再說一遍:沒錯。就是沒錯。”
管他什麼火亦或怒,辛夷徹底發不出來了。唇角哆嗦了幾番,還是忍不住,噗嗤聲笑了出來:“王爺最近是被甚上身了麼,性子轉得跟陀螺似的。瞧這油嘴滑舌,民女若再跟王爺置氣,倒像對牛彈琴了。”
李景霆的唇角,不動聲色地彎上一個弧度:“本王以前是不解風情了點。否則,這情之一局,誰輸誰贏,可就難說了。不過,自那日長安城樓一面,本王改變主意了。”
辛夷一愣:“改變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