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有規:每年皇帝會攜皇室子弟及朝廷重臣,至木蘭獵場打獵。而又不可能讓這些花拳繡腳的“貴人們”掃興,所以獵場中的獵物都是從外面捕來,關在籠子裡,提前備下的。
等到諸貴開始狩獵,太監們就開啟關獵物的籠子,驅策那些獵物四散逃跑,然後諸貴才紛紛策馬而出,捕殺盡興。
如此,做足了林間狩獵的表皮,又人人大獲而歸,俱俱臉上有光。故這提前放趕獵物的流程,就叫做“放獵”。
辛夷心底咯噔一聲,頭皮兀地一麻。
“建熙公主好巧思。好,好,很好。”辛夷死死盯住建熙,最後幾個好字如從齒縫間迸出,帶了森然的涼意。
建熙居高臨下地瞥著辛夷,如同在看只流浪狗:“你辛夷不是前時給我使臉色麼?如今小小還你一筆,又有什麼不對?你自己給自己找的死路,不謝我倒來怨我?”
“我還得感謝公主大恩?”辛夷眉梢一挑,她能聽見自己貝齒咬得咯咯的微響。
“謝我幫你想個法子了斷,死也死得有看頭。不然一刀人頭落地,也配不上你懷安郡君那利嘴。”建熙輕蔑的一聲嬌笑,如同期待場好戲上演,眼角都是興奮的紅光,“辛夷,請你去死罷。和你辛氏族人一道。本公主會為你收屍的。”
殺意駭然的話,被建熙說得嬌俏。她甚至咯咯巧笑幾聲,優雅地拿錦帕捂住了自己唇齒。
辛夷的目光愈冷,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漸漸磨亮了鋒芒,就算高坐步輦的建熙,也覺得心間不禁打了個寒顫。
“大膽!誰讓你這麼看本公主的?弱者如螻蟻,死了活該。”建熙公主不舒服地蹙眉,紅唇一噘,啐出一口唾沫。
小小的唾沫星子,被啐得理所當然,風情萬種。不偏不倚地落到了辛夷臉上。
辛夷眸底的戾氣霎時濃郁到極致,每個字如從齒間蹦出:“王儉要殺人,就只會殺人,充其量是隻虎狼。而公主殺人,殺的不僅是人,還有心。卻是連畜生都不如。”
冰冷的話,再無絲毫顧忌,一字一頓,刻意讓全場都聽了明白。
“畜生?”然而,建熙只是笑意愈濃,看得人人心愈瘮,“從前我追隨皇后時,背地裡他們都罵我是畜生。如同走狗,六親不認。不過那又如何?這隻畜生把從前這麼說她的人,都請下了地獄。如今這隻畜生還要殺了你。你又奈我和?你們又奈我和?”
你們又奈我和。
最後半句話放佛不是對辛夷所說。而是對長安城的罪孽與過往,那深宮中的骯髒和人心。
建熙公主的笑意濃烈到了極致,她轉身向王儉笑道:“若是舅舅沒有異議,這次放獵便由本公主來主持如何?”
“妙計!妙計!既然是公主侄女想出的好玩法子,自然由公主侄女打頭。老夫繼續喝老夫的茶,就等著瞧好了。”王儉朗聲大笑,重新在茶桌前坐下。
幾乎是同時。
建熙舉起了一隻玉手,如同冥王審判的判筆:“十息。十息放獵,捕獵開始。”
幾乎是同時。
所有北郊禁軍長戟橫刺在手,三百柄刀劍刷刷出鞘,做好了隨時殺戮的準備。
幾乎是同時。
“跑!往辛府跑!所有人往辛府跑!”辛夷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大喝。
最後一個跑字剛落,建熙壓下了一根手指:“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