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拜會辛府,只是想見你了。”江離的眸底有夜色翻湧,“古人云: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你算算,從七夕到今日,隔了多少日。豈止是三秋,你好像把我的命都奪去了。”
最後一句太過直白的話,炸得辛夷靈臺轟轟亂響。如同太過精準的箭,一箭射中她的心窩,讓她躲也躲不了,避也避不了。
“公子慣會說油嘴滑舌的俏皮話,棋公子有幾分真幾分假。怕是把自己都編進去了罷。”辛夷兀的後退一大步,轉過身去,不再看江離。
她覺得好委屈。莫名其妙的委屈。委屈得一股熱流往她腦門衝,眼前驀地就水朦朦地一片。
“公子還有好多事說不清。譬如那曲江的旁觀,晚笛的利用,草廬贈物的別有目的……”
“我都可以向你解釋。”江離有些急促地打斷了辛夷的話,“怨結太多,就一件件來。一天不夠,就兩天,一個月,一年……甚至用餘下的每日每月,每月每年向你解釋。我們還有好多的時間,好長的歲月。”
辛夷深深地吸了幾口氣,才能把鼻尖的酸意壓下去。她根本不敢開口,因為只要一出聲,那眼眶裡積蓄的水霧就似找到了宣洩口,瞬間就可決堤而出。
見辛夷沉默,江離眸色愈深,他又一個箭步轉到辛夷跟前,沙著嗓子道:“但前提是,你要聽我的解釋。七夕紫雲樓樓裡樓外,連話都沒說上半個。我已給了你我的答案,今日,我想聽你的。”
忽而一陣秋風來,拂起辛夷青絲如水墨流轉。江離驀地伸出一根瑩指,指尖纏上了那青絲幾縷。
鬢挽烏雲,雙鴉畫鬟,青絲三千亂妾心,寸心化作繞指柔,婉伸郎指尖,何處不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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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彷彿著了夢,恍惚聽得江離聲音似笙簫流淌而來——
“回答我。卿卿。”
喚君一聲卿卿,問君可結同心縷。心事已許,願得郎君卿卿顧,此生終不負。親卿愛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誰當卿卿。注1)
辛夷驀地雙腿發軟。男子最後那兩個字砸得她暈乎乎的,鼻尖的酸意再難控制,眼眶的水汽瞬時就要淌落。
辛夷氣惱地一跺腳,連忙那小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慌慌轉過身去:“公子又在說什麼有的沒的!紫卿不明白,什麼都不明白!”
這宛如小孩子耍脾氣的嗔怒,聽得江離眸色愈深。他也不顧忌禮義廉恥,一把握住辛夷的臂彎,生生把她掰過來面對自己。
辛夷唬得雙腿愈發軟了,連帶著語調都嬌柔無力起來。然而那擋眼睛的手卻不肯放下,悶悶道:“公子自重!奴家已與長孫訂親,即將嫁為人婦。公子此舉多是不妥!”
“那又如何?你連盧家的親都鬧的了,還怕鬧不了長孫的?你反正已有一份休書,再多一份也是無妨。”江離的語調有些急,話裡理是那個理,味兒卻有些不對。
好似轉彎抹角地指點女子“視姻緣為兒戲”“隨時可休隨時可娶”“潑婦一鬧萬事可成”。而於只會對弈天下,算無遺策的棋公子來說,要察覺到這點“不對味”實在是太難了。
註釋:
1.卿卿:南朝宋劉義慶《世說新語》:“王安豐婦常卿安豐,安豐曰:‘婦人卿婿,於禮為不敬,後勿復爾。’婦曰:‘親卿愛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誰當卿卿?’遂恆聽之。”乃是一種很親暱,特別是夫妻間親暱的稱呼。特別是辛夷又字“紫卿”,裡面的味道,大家自己品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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