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裴昶然鬱結在心,這隔三岔五得來的都是些不好不壞的訊息。
皇上又給他的堂兄增派了一萬人馬,終於在關山堅守住了,可萬全都司卻徹底失守了,再也沒拿回來,兩邊人馬展開拉鋸戰,不停地送糧草上去,明明是個糟糕的局面,可京城裡的官員們喜上眉梢,覺得局面已經穩定了下來。
嚴一恆和同僚們持不同意見,數次提出讓他再次出山平定韃子都被壓了下來,如今稱得上好訊息的就是他可以回京了,回京去擔當都督指揮使,這可真是一個笑話,他明明是個堂堂正正的王爺,現在弄了一個正二品官給他,還要叫他上京謝恩!
這一年來,他和珍珠父女也培養出了情誼,可他這一走恐怕是不能帶著他們一起走的,既算不上他的親戚,也算不上他的貼身奴僕,跟著他去京城恐怕多有不自在,還不如留在田莊舒暢。
思來想去,他把父女倆叫了過來。
袁寶山私下裡也聽說了他要走,早在他救他回來的時候,他就從他的夢話中聽出來了,這位爺不是普通人,怕是早晚要走,只是他走了以後會如何安置他,難免讓他心中有些忐忑。
聽了傳話的小廝說了叫珍珠也一塊過去後,他越發想得多了,只是在珍珠面前強作鎮定,不敢顯露出絲毫的不安來。
珍珠也聽小紅說起了主人要離開田莊的事情,沿著那條又是冬日枝丫清冷的小道,一邊走一邊不時抬眼看她爹的臉色,只是沒看出半分端倪來,兩人都急著想知道事情的始末,腳下就都快了幾分。
走進廳間,只見裴昶然面色清冷,站在窗前盯著外頭一支含苞欲放的梅花瞧,那梅花上有零星的冰霜結在枝頭上,窗戶開啟,呼呼的冷風就不停地刮進來……
珍珠縮了縮脖子,今日她穿的不少,裡頭棉花夾襖都穿上了,外頭一件蛋清色的厚棉襖子,雙手還卷縮在袖筒裡,就算是這樣也被這屋裡冷颼颼的風颳得臉疼。
她上前幾步,輕輕推開他,道:“大哥,天氣這樣冷,還是把窗戶關上好,回頭好生生地凍出病來。”
“呯”一聲,窗子就被關嚴實了。
她又快走幾步,順手把門也關緊了。
裴昶然盯著她瞧了一會兒,轉頭和袁寶山說話:“袁叔,我收到調令要回京……”
話說到此,他瞧見袁寶山一臉誠惶誠恐,忍不住長嘆一聲,道:“袁叔,你別站著,我們坐下來說話。”
一方小小的圓桌子,裴昶然坐在一頭,珍珠挪了挪凳子,緊緊挨著她爹也在他對面坐了下來,兩個人四雙眼齊齊盯著他瞧,等他把話接著往下說……
裴昶然見兩人心急,也不迂迴曲折了,直接道:“我不方便帶你們父女倆入京,因此打算把你們留在田莊,我走了以後,就把田莊的地契直接送予你二人,今後你們就是這裡的主人,底下的人想怎麼安排也由袁叔說了算,只是我希望保留這個廳間的原貌,今後若有時間,我打算再回來看看。”
袁寶山沉吟了片刻,措辭道:“我與珍珠多謝您的收留了,此處我會好生打理等您回來,只是這地契我還是不收了,這牽涉到銀兩過大,我怎好無端收此大禮。”
裴昶然直接就從袖籠中拿了一張地契出來放在桌上,朗聲道:“袁叔不必太過客氣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這點東西不算什麼,收下吧!”
他見袁寶山仍是擺手不願意收下,換了口氣,表情看著就有幾分生硬了,他道:“袁叔,我走了以後,劉管家必然會擺出不同臉色來,沒有主子的名分,他不會服你的管轄,更何況還有珍珠,你覺得他會不會還叫人好生侍候著她?我此去山高路遠是半分管不著了,若你仍覺得不妥,今後等我有機會回來了長住了,再還給我如何?”
袁寶山這人本沒什麼心機,聽他如此一說,便有幾分動搖了,當下便應道:“那行,我先收著,田莊掙的銀錢我也先替您收著,將來等您回來了,再還您就是了。”
裴昶然想了想道:“這地契我還是明日當著眾人的面交於你,如此你這主人當得就更名正言順些,明日午後我就要離開此地,你和珍珠早些過來把此事辦了。”
話說到這裡,原本已經說清楚了,袁寶山卻轉頭和珍珠說:“閨女,給你大哥行個禮,謝謝他對你如此照應,行了禮,你先回去休憩,我還有話同他說。”
珍珠愣了幾秒,當下站起身來,微微福了福,一開口聲音已經有些哽咽:“大哥,你有空要回來看我們啊,我和爹掙錢給你買新衣裳穿。”
話音剛落,淚水就奪眶而出。
裴昶然只覺自己手腳都僵硬了,如此場景他真是不擅應對啊,半響才道:“我知道了,別哭了,早些回去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