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後面的小姑娘膽子大,她從袁父身後探出腦袋來,說:“你要不要喝水啊?我煮了粥了,可是還沒好,大概還要再等一會兒。”
裴昶然點頭,他的嗓音低沉暗啞:“要喝,勞煩你了。”
珍珠把茶壺粗碗交給她爹,自己又一溜煙地跑回去看粥煮得怎麼樣了。
片刻後粥煮好了,家中也沒別的東西可以下粥,她仍是切了一些鹹菜絲出來,一起端了過去。
裴昶然胸口劇痛,一雙手卻仍是靈活,他也不叫人侍候,自己靠在床頭就著鹹菜吃了一碗粥,他已經餓了好幾天了,當下也不嫌棄粗菜淡飯吃得香甜,一碗下去又遞了空碗給袁父張口又要了一碗,一連吃了三碗下肚這才覺得舒服了躺下來歇息。
珍珠站在廚房裡看著自家的鐵鍋有些無語,原本是準備三人份的粥,這就剩下一個鍋底了,只她一人吃都不夠。
袁父走進來,看看她的表情就知她小腦瓜子裡頭在想些什麼了,拍拍頭扯了一個笑臉道:“沒事,咱家還有幾文錢,還有米呢,再煮一鍋就是了,爹還打算拿二文錢出來去換幾個雞蛋和小青菜回來,這病人總要吃好些才好得快。”
珍珠不知該說些什麼好,思量半天,張口來一句:“那我也要吃,不能光給他吃啊!”
袁父捏捏她的鼻頭笑道:“放心,給誰吃也不能不給我們家珍珠吃啊!”
袁父吃了粥,看天色尚早,先是揹著簍子拿了弓箭去先頭設定陷阱裡瞧了瞧,今日的運氣沒前日的好,只得了一隻瘦巴巴的刺蝟,他瞧著都膈應的慌,這要怎麼剝皮吃肉?好在接著又瞧見了一隻山雞給射了下來。
又想著要換些吃食回來,就早早下了山,先是去了當年奶珍珠的婦人家裡,婦人家裡養了二隻雞,會下雞蛋,婦人的當家漢子也姓袁,村裡人喚他袁三。
袁三見他過來,一把拉他過去,低聲問道:“寶山,我聽王阿大說你弄了一個人回來,這你要雞蛋不是給那個人吃吧?你傻啊,閨女都吃不上雞蛋,你給個外頭不知道什麼人的吃?我家婆姨今兒給你閨女塞了二個雞蛋,再要沒有了!”
袁寶山見他板著一張臉,知道是唬他,遂笑嘻嘻地道:“我不白拿你的,你是要銅板呢還是拿東西來換?刺蝟要不要?冬天吃了也能補身子。”
他沒說自己簍子還有隻山雞。
袁三瞪了他半天,見他一副冥頑不靈的樣子,無奈道:“你比我還窮,哪來的什麼銅板,刺蝟給我,我給你五個雞蛋就是了。”
袁寶山湊近些,戳戳他胳臂,腆著臉笑道:“我知道哥哥是為我好,我承你的情,你家還有沒有白菜土豆蘿蔔啥的,要有也給些吧,回頭我再給你送野味過來。”
袁三站在一旁不動了,雙眉緊皺死盯著他不說話。
袁寶山只道他是不樂意了,連忙雙手合什做了一個告饒的姿態來。
袁三又站了一會兒出去了,須臾後回來拿著一個竹編的小籮筐,裡頭靜靜地躺著五個雞蛋一個胖蘿蔔和二顆大白菜。
袁寶山頓時眉開眼笑,把早就拿在手中的那隻幹瘦刺蝟遞給他,臉上的表情也是很有幾分羞愧。
袁三送了他出門,忍不住多嘴又嘮叨了幾句,直勸他做人別那麼菩薩心腸,還是多想想自個兒好,自己都吃不好穿不暖了,怎麼還有閑情想著別人呢!
袁寶山嘴上應了,心裡也是茫然,只覺既然人已經救回來了,那就先這樣吧。
第二日,袁寶山一早起來就先把山雞了給殺了,又放了二把黍米下去燉了一鍋爛爛的雞粥,廚房裡頓時就飄滿了香氣,引得隔壁的王叔連連探頭來看。
珍珠湊在一旁早就饞得不行了,袁寶山捏捏她的小臉蛋,扯了雞腿給她,又裝了粥讓她端到一邊去吃,珍珠吃得香甜,整個小腦袋都要沉進碗裡去了。
袁寶山見她吃得開心,心裡也很是高興,裝了一碗給屋裡頭那人,自己出來也裝了一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裴昶然坐在床上,手裡捧著袁父端來的雞粥,心中的滋味甚是複雜,他知道這家人很窮,前頭也隱隱約約聽見隔壁那人在勸袁寶山不要犯傻,卻不料這家人會如此掏心掏肺地對他好。
他這一生瞧見的盡是陰暗的人心,不成想因禍得福,還能等來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