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晚湊近一看,馬車前標著明晃晃的“齊”字,她霍地一驚,“竟是晉王的馬車!”齊是晉王的封地。
蘇禧託著兩腮不置可否。
“既然如此,那騎馬的公子是……晉王世子?”唐晚先前沒見過衛渢,衛渢跟著晉王定居齊州時,她還是個六、七歲的黃毛丫頭。
蘇禧沒回答,她知道唐晚心裡已經有了答案,況且她這會兒才十歲,還小呢,可不該隨意議論別的男子。
唐晚也沒指望蘇禧回答,驚訝過後,情緒很快平靜了下來。平素關於衛渢的美言太多了,她聽過許多回,今日一見,倒覺得這般儀表委實襯得上那些溢美之詞,然而純粹只是欣賞,別無旁的心思。
反倒是蘇禧,不知想起什麼,表情看起來愣愣的,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
唐晚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幼幼?”
蘇禧烏溜溜的眼珠子隨著唐晚的手轉了轉,下一瞬,她恍然回神,伸手飛快地關了窗戶。
“砰”的聲音淹沒在街道的喧鬧聲中,聲音雖不大,但在家家戶戶都開啟窗戶觀瞻衛渢的俊容時,這唯一一個關窗戶的,便顯得格外突兀了。
衛渢抬頭看向禦和樓二樓,靠東邊的那間雅間兒的窗戶關得牢牢的,彷彿從未開啟過一般。他清冷的烏瞳未起波瀾,很快便收回視線,腦海中掠過那隻關窗戶的手上戴的綠松石手鐲。他面上瞧不出是什麼情緒,夾了夾馬腹,不多時便消失於眾人的視線之中。
至於關上窗子的蘇禧,她正陷在回憶中。
唐晚瞧著蘇禧的臉色不大對勁,疑惑地問道:“幼幼,你怎麼把窗戶關了?”
蘇禧坐在窗邊,抿起粉嫩嫩的唇,許久才輕輕搖搖頭道:“沒……沒什麼。”
她想起了小時候的一件事。
那時她才三歲,跟隨母親殷氏一塊兒去明覺寺上香。上罷香後,殷氏帶著她去後院的客房午休,殷氏很快入睡了,而蘇禧因為正是好動的年紀,自己玩了一會,睡不著,便爬下床榻走出客房。
奶嬤嬤寸步不離地跟著她,可她不知怎麼跑到了客房後面的藏經閣,藏經閣大門緊閉,她進不去,一邊吃著奶嬤嬤準備的翠玉豆糕,一邊好奇地在藏經閣外亂晃。
忘了怎麼回事,她不慎碰倒了廊廡上的一盆蘭花,既害怕又心虛,偏生一抬頭,便看見一個穿藏藍色錦衫的小少年站在藏經閣門口。
蘇禧雖小,但是深諳賄賂之道。她撒開小短腿跑到小少年跟前,舉起手中吃了一半的翠玉豆糕,軟軟糯糯地道:“哥哥,你吃。”
少年衛渢看了一眼沾滿口水的豆糕,冷淡的臉上露出一絲絲嫌棄之色,沒有接。
她更加慌了,仰頭瞧著面前這位比自己高許多的小哥哥,想把翠玉豆糕塞他手裡,可是他卻將兩隻手背在身後,拒絕了她。她眨巴著水潤的大眼睛,奶聲奶氣地道:“哥哥,不要說,好不好?”
衛渢當時說了什麼來著?蘇禧想了又想,終於想了起來。
衛渢只淡淡地道:“敢做便要敢當。”
只可惜當時的蘇禧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後來衛渢離開了,殷氏知道她打碎了明覺寺住持最喜愛的建蘭盆栽,把她訓了一頓,末了又另外賠了住持一盆新的蘭花,這事才算了了。
其實殷氏根本沒有訓蘇禧,訓的是蘇禧的奶嬤嬤,不過這事在蘇禧幼小脆弱的心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一筆,至今她都沒法忘記有一個小少年拒絕了她的翠玉豆糕,還去向住持告狀,不然住持怎麼會知道花盆是誰打碎的?
她不知道的是,藏經閣外有打掃庭院的小沙彌,小沙彌早就將她的所作所為看進眼裡了。
蘇禧一想起自己曾經拿翠玉豆糕賄賂過衛渢,便覺得丟人得緊,也不知他還記不記得這回事,她希望他早已經忘了。
回府之後,蘇禧整頓了心情,傍晚去秋堂居跟父母、兄長一塊用飯。
她不敢吃多,只吃了個三分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