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轉過頭,頭上的甜白瓷碗隨著她轉動,盡管站得太久,手腳和脖子都有些發酸,但她卻始終咬牙堅持著,一張俏臉憋得紅彤彤的,鼻尖沁出薄薄一層汗珠。她穩了穩身子,微微喘息道:“消食。”
聽鷺無言以對。
這是葉嬤嬤教蘇禧的,說是每日練兩刻鐘,既能塑造儀態,還能拉長身姿,時間長了,貴女的儀態就出來了。上輩子蘇禧不高,十二歲以後便不長個子了,站在同齡姑娘身邊立即相形見絀,難怪表哥傅少昀一直叫她“小冬瓜”。傅少昀身高腿長,跟他一比,自己可不就是冬瓜麼!
蘇禧不服氣,站罷,她又去榻上做了三組動作,依舊是葉嬤嬤教的,動作很簡單,抬起一條腿再慢慢地放下,兩條腿輪回交替,如此既能瘦腰,也能瘦腿。
兩刻鐘後,蘇禧累得氣喘籲籲,捏了捏腿,從榻上坐起來。她想躺下休息,但又怕功虧一簣,依依不捨地離開床榻,接過聽鷺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汗,緩了一陣子才道:“明日你去墨林院一趟,說我想念柏哥兒,想把柏哥兒接到花露天香住一段時間。”
蘇家的姑娘嬌貴,蘇禧八歲以後便跟父母分開住了,花露天香是她自己的小院子。
她已經想好了,既然不知蘇柏羽為何落水,唯有把他接到自己身邊每日注意著,方能阻止他出意外,待過了上元節,興許這輩子蘇柏羽便不會早早去了。
聽鷺不解地道:“可您不是……”素來不怎麼關心小少爺嗎?
蘇禧曉得聽鷺在疑惑什麼,但她裝不懂,眨了眨水潤的妙目,輕聲道:“嗯?”
聽鶴沒詞了,望著自家姑娘玉嫩嬌憨,因運動而微微潮紅的雙頰,她道:“是,奴婢明兒一早就去。”
翌日清晨,蘇禧起床梳洗罷,先繞著花露天香跑了兩大圈。若是以前,她是能躺絕對不坐,能坐絕對不走,標準的懶柿子,如今居然破天荒地跑起步來,讓花露天香的一幹下人都驚掉了下巴。
蘇禧穿著葡萄紫縐紗滾邊小襖,為了方便,下面穿一條胡服窄腿褲,剛停下想歇一會兒再跑,卻對上廊廡下葉嬤嬤的目光,心裡一虛,強撐著跑完了剩下的半圈。
跑步是蘇禧提的,但沒跑多遠她便後悔了,若不是有葉嬤嬤時刻在一旁監督,她還真堅持不下來。
跑完蘇禧便去淨室沐浴,出來後換了一件藍色暗繡蝶戀花的衫子,坐在圓桌後開始用早膳。
她用了半碗碧粳粥、兩個水晶冬瓜餃子、一塊茯苓糕,還想再吃一口桂花糖藕,她的筷子都舉到一半了,葉嬤嬤卻在一旁輕輕咳了聲。
蘇禧望著白白糯糯的桂花糖藕,許是早晨運動過度,這會兒餓得厲害,於是她收回眼巴巴的視線,扭頭看向葉嬤嬤,斟酌半晌,好商好量的道:“嬤嬤,我就吃一口成嗎?”
葉嬤嬤垂著兩手,鐵面無私地道:“姑娘若是吃了這一口,今兒早上便白跑了。”
這話最是見效,蘇禧狠狠心,擱下了筷子。
聽鷺從外面回來時,見蘇禧正在漱口,忙過去端著月白釉茶杯,道:“姑娘,奴婢去墨林院問過了,大爺聽說您想接小少爺來住,擔心您看顧不過來,便沒同意。”
雖然聽鷺說得很委婉,但蘇禧還是聽出了弦外之音。恐怕不是大哥不同意,而是蘇柏羽那個小家夥不肯來吧,那孩子古怪得很,尋常人家這般年紀的小孩子都十分天真活潑,唯有他悶葫蘆似的,整天都不說一句話,更別說是跟旁人接觸了。先前她沒怎麼跟他相處,如今他自然不肯來花露天香。
蘇禧不知這是一種病,她想了想,決定親自去墨林院跑一趟。即便柏哥兒脾氣怪,她也不能枯等著他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