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呀。”我一邊想著一邊點了幾下頭道,“姐兒愛吃紅棗,回頭我吩咐媽媽們在糯米裡和些棗泥進去,專門蒸給姐兒吃。”
“好。”熙姐兒眉眼彎彎的應了一聲,隨即便沖夫人行了小禮,然後先出了稍間。
目送著姐兒那嬌小明媚的身姿消失在厚重的錦緞門簾後,我方才收回了目光,然後壓著聲音道,“夫人……昨兒傍晚的時候空安寺來了訊息,說……謝家妹子怕是不行了。”
夫人聞言,抬頭看了我一眼問道,“她不過只是染了點風寒,就拖成這樣?”
我知這樣的事兒肯定瞞不過夫人,便徑直回道,“她自己不願意好好按著大夫開的方子吃藥,隨塵師太也沒什麼辦法。”
夫人聞言微微的蹙了蹙眉道,“自她到了空安寺,前後也都是你在打點,若是回頭她去了,你記得多添一份香油錢給隨塵師太,這些年也辛苦她了。”
“是……”
我連連點頭,卻聽夫人又道,“過兩天就是三十了,這事兒你先壓一壓,她這幾年人雖然在寺裡頭,可依然是心不甘情不願的,私下也不知道給老太太塞了多少封信,可是老太太也被她傷透了心,很長時間也不過問她的情況了。不過雖這樣,可若是她真的只剩半條命了,老太太難免是會要動惻隱之心的。”
“夫人放心,我知道。”知夫人不太願意多談謝韞歡的事兒,我答應了一聲後便自然的轉了話題道,“說起來夫人上個月說要讓熙姐兒開始學內宅庶務的事兒,我想著年關雖事兒多,但卻也不失為一個好時機,您覺得呢?”
夫人眼露贊許的看了我一下道,“其實也不止熙姐兒一個,畢竟幾個姐妹中她年紀最小,倒是媛姐兒和彤姐兒才到了應該好好開始學一學管家的年紀。若是姨娘不嫌姐兒們礙手,我也覺得年關這個時候不錯。”
“幾個姐兒都是乖巧懂事的,來了說不定還能幫我打個下手,又怎來我嫌棄的說法。”我笑著回道。
夫人聽了好像很開心,連連點了點頭又道,“最近外院的事兒實在多,侯爺又剛封了承哥兒為世子,前前後後他乏於應酬,左右都成了我的事兒,這內宅裡頭,你就多擔待些。回頭等幾個姐兒出了山,你也能輕松幾日了。”
“夫人言重了,這些都是您給我的體面,我又怎會覺得繁瑣贅重。”這番話我說的心有感激,也是真情真意的。
說實話,我於侯爺之間,其實並沒有多少深的感情牽絆,一來,我不似梅姨娘和康姨娘那般,左右還有個骨肉相連的孩子作伴,二來,我也做不來梅姨娘那樣,一心一意牽掛的全是侯爺,甚至有的時候連媛姐兒都能撇在一旁不聞不問。只可惜她的情侯爺不領,大多也都白白消耗了。
那會兒還在涼都,我就時常看到她耳提面命當時對世事還懵懵懂懂的媛姐兒,告訴她侯爺的喜好。我猜那是梅姨娘試著用媛姐兒來籠絡住侯爺的心,只可惜,這一招等回了宣城後,就被夫人巧妙的破了。
有的時候我覺得梅姨娘愛的可憐,是因為她遠沒有康姨娘聰明,同樣是有個孩子傍身,康姨娘就能做到一心為兒,可梅姨娘到了今時今日,還會時不時的動一下小心思,說她是自取其辱,也真是不為過的。
好在夫人對她本也寬容,只要她不作什麼太出格的事兒,夫人大多睜一眼閉一眼,可也正因為這樣,這些年倒讓媛姐兒和她這個生母生疏了不少。這樣的得失,在我看來不免令人扼腕,但如今媛姐兒已經十二歲了,有些事兒,也很難再轉圜過來了。
而夫人聽了我的話,很欣慰的點了點頭道,“都說能者多勞,也勞煩姨娘這往後多操心些。今年四月大哥要回宮述職,這一次大嫂也會跟著回來。彤姐兒年紀和媛姐兒相仿,上個月大嫂在信裡提到,想開始給彤姐兒物色人家了。我想著物色人家的事兒可以慢慢挑,可姐兒們總有一天要獨當一面打理內宅的,與其到時慌慌張張的畫虎不成反類犬,還不如現在慢慢的學起來。”
“夫人考慮的周全,正是這個理兒。”
夫人笑了笑,這才開始和我聊起了別的家常,神色從容淡然,宛如美卷謫仙。
其實生活與我,不過是一壺暖香溫脾的茶。若說整個沈宅就似那上好的紫砂茶壺,那夫人便是那浸沒於壺身的香茗。
茶香清醇不濁,只要自己能想明白世俗道理,便能品出個中百態滋味。而如今的我,甚覺日子靜好,韶光染塵,唯求真心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