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爺?”四娘子不明所以,可臉色卻有些不好看了。
六娘子心中冷笑一記,卻裝著柔和謙虛的模樣道,“是啊,想當年先帝爺私服南下,一路去了蘇浙皖,途徑懷陽,留了一句話道‘懷谷有虛,陽山有雲’。贊的是懷陽的有虛林和平山的日出雲景。”六娘子說到這裡頓了頓,然後眨眼笑道,“先帝爺的贊譽和四姐姐口中評價的懷陽卻是很不一樣呢。”
六娘子短短幾句話,提了懷陽的美名不說,也暗諷了四娘子的無知。不過六娘子卻並不打算和以前那樣輕輕鬆鬆的放過四娘子,便是繼續道,“不過說起來懷陽的物産確實不似宣城豐沛,但若是我沒看錯的話,四姐姐發髻上的珠釵卻是出自懷陽嵊縣的。”
“你……”四娘子漲紅著臉抖著手,一臉忿意的拔下了發髻上的累絲珠釵,正要往地上扔,手卻突然被人重重的拉住了。
“母、母親。”看到身後的王氏,四娘子一張臉由紅轉白,手上的勁道下意識的就鬆了下來。
王氏先是冷冷的看了一眼四娘子,然後才堆著幹幹的笑臉沖六娘子道,“喲,咱們小六可真是有學問,你四姐姐肚子裡那點墨水啊,到了你跟前可算是沒得瞧了。”
“大嬸嬸過獎了,只是四姐姐說到懷陽,小六才知道那麼一些,若是宣城的趣聞,小六也只能兩眼一抹黑了。”六娘子一邊說,一邊還故意聳了聳肩,裝出一副無奈的樣子,倒是惹笑了不少人。
王氏見了,不免氣自己閨女不爭氣,軟的不行硬的也比不過,當下就緊緊的將四娘子拉到了六娘子的跟前道,“以後可得好好跟你妹妹學學,家裡也請了先生教你識文斷字的,卻總也不長進。”
“母親!”四娘子自然不依在六娘子跟前低頭,身子扭的和條蟲似的,恨不得直接把手上拿著的珠釵扔到六娘子臉上才好。
可就在這時,一個似水輕音驟然傳來,“我且聽聞府上的荷花亭看冬景是極好的,不如六姑娘來帶個路吧,趁著戲文還未開羅,讓我先去看一眼陸夫人誇了幾次的雪景。”
說話的是沈氏,此刻她正靜靜的立在人群中,肩若削成,腰如約素,雲髻峨峨,修眉聯娟,自有一股出塵的美感。
本來周圍的人除了三娘子想攔、初娘子想勸之外,其餘剩下不乏看熱鬧的,偏的沈氏話一出,眾人便紛紛四下散開,彷彿剛才什麼事兒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六娘子一邊驚訝於旁人變臉之快,一邊看著王氏連連將滿臉不服氣的四娘子拉了遠,又抬頭看著身形修長的沈氏,忽然想起之前她在人群中撇見的那一抹笑,似乎正是出自面前這端莊如玉的女子。
六娘子不由的深深吸了一口氣,露齒笑道,“夫人若是不嫌棄,那便由小六帶路吧。”沈氏的身上有一股特有的清香,細綿而幽遠,緩緩煙散,繞在六娘子的鼻息間,只覺得淡淡的甜。
兩人便這樣一個丫鬟也沒有帶,左右並肩出離了眾人的視線。
其實荷花亭離聽音閣並不遠,走個十來步,再轉過抄手遊廊,臨湖而立的荷花亭便清晰可見了。
荷花亭顧名思義,依湖建造,取春夏池中荷景為重,其實所謂的景緻也不過美了一個夏季。眼下是隆冬,沈氏方才那幾句話,明白的人一聽便知只是託詞,但是六娘子卻拿捏不準她為何要在那個時候出手幫自己解圍。
“六姑娘出了年……有十歲了吧?”走著走著,沈氏忽然停下了步子。
兩人是並肩而行的,速度不緊不慢,是以六娘子也停了下來,點頭道,“是,我是三月生的。”
“那過不了多久便是六姑娘的生辰了呢。”沈氏眼神微閃,笑容暖暖,令人舒心。
六娘子不禁放鬆了一直緊繃的神經,舒展了微蹙的眉頭道,“以前小時候總覺得每年三月過的好快,過完年一眨眼就過了生辰,之後便又要再盼上整整大半年了呢。”
“不論早晚,誰人過生辰不是這樣的。”沈氏愉快的笑出了聲,忽然,似漫不經心的說道,“等開了春,我要去一趟懷陽,你可有興趣和我一起?”
六娘子本是想邁了步子迎沈氏去亭子裡小坐片刻的,可在聽到沈氏的話以後,她猛的回了頭,神情複雜。
思緒懵亂間,六娘子只輕輕的問了一句,“所謂嫡女,其實本來也就只指我一個人是嗎?”
第一卷 拈花一笑,無猜脈脈心有意 第三十二章 流華裡沈家有心
“所謂嫡女,其實本來也就只指我一個人是嗎?”
漫天積雪間,結冰的湖面折射出七彩的光,頭頂的太陽明晃晃的,溫暖卻遙不可及。六娘子問的清楚,可她卻感覺心有一種驟然的漲疼,彷彿被誰硬生生塞進了一塊冰柱,徹骨的寒讓她禁不住的顫抖。
見沈氏不開口,六娘子慘淡一笑,自嘲道,“或許夫人覺得小六自恃過高了,不過,既要小六嫁,小六就要嫁的明明白白。我與沈家……素來無親無緣,相距千裡,沈家為何會偏偏看上小六而不是小七?”
“你以為呢?”沈氏的笑有種溫潤的美,彷彿柳風拂面,令人舒暢。
可惜六娘子的心思卻全然不在沈氏的笑容上,只見她兩眼木然的盯著不遠處結冰的湖面,似壓著內心的紛亂道,“不知道。”
六娘子是真的不知道。這一路從懷陽來到宣城,從最開始她以為是入了陸老爺和林氏的局到現在她覺得入了沈家的局面,六娘子忽然很想問一問,自己究竟何德何能讓沈家如此惦記。
“不瞞夫人,小六八年未歸,養在懷陽小城,看的是山明水秀,過的是質樸無奢,在這以前,我從未想過會回宣城的。”六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