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會不會……是三姑娘故意挑的事兒?我瞧著三姑娘八面玲瓏的,興許不是個安分的。”秦媽媽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都是微顫的。
“媽媽,三姐有求於我,要繞這麼大一個圈子來誆我未免太費神了。更何況四姨娘肚子裡有沒有,再過一兩個月估計也瞞不住了,到時候她是真心還是假意,一個四姨娘就夠瞧了。”
“可姑娘也只來了才兩天,三姑娘……”秦媽媽亂了心,已經拿捏不準法子了,“不然姑娘去問問大姑娘?頭天晚上大姑娘還親自來同姑娘說府上的規矩,姑娘何不去同大姑娘交交心探探這其中的底細?姑娘金枝玉葉,不瞞姑娘,去年老太爺的門生王大人攜夫人來府做客,瞧著姑娘就生了結親的意願,是老夫人說姑娘年紀還小給推脫了。想王大人家是正正緊緊的清白人家,為官謹慎清廉,家中又是母慈子孝和和順順的,怎麼都比那勞什子鰥夫好得多了去了。”
“大姐姐若沒有得母親的意思,又怎會在臨出嫁前還要來趟我這趟渾水?大姐姐便是母親的傳聲筒,她是可尊敬的姐姐,卻不是可交心的姐姐。”六娘子一語道破。
秦媽媽一時語塞,拉著六娘子急的眼眶都紅了。
不過也不怪秦媽媽的主意出不到點子上,趙家人口太單薄,二老是四房,早些年分了家以後同其他幾房的親戚來往也不多,再加上獨女趙舜華紅顏早逝,趙家二老就更不願意出門應酬往來了。以至於內宅裡幾乎毫無那些腌臢的勾心鬥角之事,所以帶出的媽媽丫鬟們個個都是心思單純毫無戰鬥力可言的。
那天晚上,六娘子同秦媽媽私語聊了很久,可到底也沒聊出個所以然來。其實比起秦媽媽的驚慌失措,六娘子顯然對三娘子一語帶過的那件未成形的事情要淡然許多。
畢竟在古代,女兒家多的府邸都是拿女兒的終身大事在打牌的。牌打得好不好固然和嫁過去的女兒本身有關系,但是門第越高的人家女兒往往就嫁的越謹慎,這肯定不會錯。
六娘子親眼見到陸家正處於發跡之時,自己在陸老爺幾個女兒中身份又尤為特殊,若是嫁的好,肯定對陸文恆將來高升有助推作用,所以她相信陸文恆一定會謹慎的。
可是謹慎歸謹慎,對方家室好和人品好卻不是成正比的。六娘子就是擔心自己嫁個昏庸無能色利燻心的二混子,這才是她最最擔心的。
所以這也是她突然振作起來的原因,很顯然,有些事兒光靠躲是躲不過去的。古代高宅大戶門風家規都是很森嚴的,百善孝為先,若是到時候陸老爺和林氏真的把她的婚事定下來,她若是抵死不從,估計只有兩條路,要麼是真死,要麼就是出家為尼常伴青燈。
待到那時,六娘子不覺得就算趙家二老出面便能扭轉乾坤,畢竟也只是外祖父母。所以要佔先機,必須要主動出擊。她身份特殊,明明嫡出,卻偏偏落得個嫡不如庶的下場。也正因為如此,六娘子便不能走庶女們那種低眉順眼一味聽之任之的路子。
於楊媽媽,她就是在示威,告訴楊媽媽她雖年紀小,卻是屋子裡的主子。留下三個丫鬟還給她們改了名字,這是在立足。
從此淺草閣便是她陸雲箏的地方,旁的人想要一探究竟,要看她願意不願意。於秦媽媽、攬月和竹韻,六娘子是完全信任的,可是她也知這三人是忠誠有餘機敏不足,但流螢、白鷺和魚安卻是相了反,短時間內六娘子並不會對她們完全放心。可是要想在陸府站穩腳跟,陸府裡頭的人是最好的媒介,全然避諱反而適得其反。
不過晚上去請安沖頂林氏的那句話,就完全是屬於六娘子的情緒問題了。當時話一出口連她自己都暗暗罵了自己一聲“豬”!但卻也讓六娘子看出了一點端倪——林氏果然是個沉得住氣的,可七娘子就是個爆竹脾氣,真正一點就著。
但就在六娘子正仔細研究自己以後究竟要在陸家如何立足的同時,月然居裡楊媽媽和林氏也正湊在一起咬著耳朵。
“確實是給老奴甩臉子了。”楊媽媽剝了一個蜜桔,用簽子挑去了白色的筋梗遞給了林氏,然後撇了撇嘴角道,“不是我要拿大,府上誰不知我出去辦事兒那都是夫人吩咐的,給我甩了臉子不就是讓夫人難看?更何況晚上來請安的時候竟還堂而皇之的頂撞您,我瞧著這個六姑娘心思大著呢!”
林氏吃了一片蜜桔,蹙眉嚥下道,“到底過了時節,這蜜桔總沒有頭兩筐的好吃了。”說罷把手中的蜜桔丟回了面跟前的託盤中,然後接過了楊媽媽遞上的帕子擦著青蔥般細膩潤澤的指尖冷了眼神道,“一個小姑娘,就算心思再仔細,量她也翻不出什麼么蛾子來。沈家那事兒是老爺親自定下的,可嫁哪個過去卻是我們說了算。她若是個聰明的就知道不得忤逆父母之言,她若是個蠢笨的,那我也自然有辦法把她壓上花轎。”
“按著夫人這麼說老爺是定了六姑娘?”楊媽媽眼睛一亮,只感覺被六娘子堵著的氣瞬間消了一大半。
“我又怎麼會把小七嫁去給人做續弦,更何況那沈家還是前程未知的。”林氏捏緊了手中的帕子,一字一句似從牙縫中蹦出來一般切切道,“這些年我自己過的有多累,旁人會知道幾分?續弦要想搏個好名聲,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