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詩美則美矣,可詩中所念之人卻不是我,我也沒有照顧好你阿孃,她生完你便去了,沒有給我一點心裡準備……”
慶徽帝聲音越來越低,眼中彷彿若有淚光,整個人好似陷入了某種痛苦的回憶中,面上全是悲痛之色。
“她走後,我整日渾渾噩噩,提不起精神來,作為帝王,我沒有盡好自己應有的職責,很多言官上書勸誡,我亦沒有理會,直到那個叫玉孃的奶孃將你抱了來,那麼小小的一團,那樣脆弱,眉眼處像極了她,我流了半日的淚,決心再次打起精神,好好撫育我和她唯一的孩子……”
“皎皎,每次看見你,我彷彿所有的苦難憂愁都消失不見了,我這一生,沒有讓喜歡的姑娘順心如意,我很後悔,但我發誓我一定讓我們的孩子得到世上最好的,讓她快樂無憂的活著……”
“阿耶要走了,世上少了一個疼愛你的人,但也會多一個疼愛你的人,我相信裴小郎君是個好兒郎,他會好好待你,讓你長樂無憂的,你要和他好好的,記住了嗎……”
面對慶徽帝的一片肺腑遺言,令月在旁邊已然泣不成聲,她不住的點著頭,哭的發腫的眼睛裡全是朦朧的淚光,模糊了視線。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一絲極淡且微弱的曙光從菱花窗子透了進來,靜靜的灑落在紗幔上,引起了慶徽帝的注意。
他已然油盡燈枯了,全身再也沒有力氣,但見到了那縷晨光,他眸色亮的驚人,轉過頭對令月說了一句和往常一般無二的話……
“天又亮了啊!朝會估摸著也要開始了,可我今日甚是乏累,季禮啊…去幫我跟大臣們說說,今日不上朝,都回家休沐去吧!”
他嘴中嘀咕著什麼,明明叫的是田中監,卻眨也不眨的看著令月,精神已然到了最後關頭,連人也識不清了……
她捂著嘴嗚嗚的哭著,看著他當著她的面漸漸閉上眼眸,再無了聲息。
寢殿外,群臣和皇親們緘默不語,有些焦躁的立在那兒,年紀尚小的皇親沒有什麼耐性,早早的便覺得無趣,在外殿竄來竄去……
就在這時,少女破碎的哭喊聲從寢殿內傳了出來,眾人心頭一凜,隨著太子李弘的腳步趕緊跟了上去……
……
慶徽十八年夜,享年四十歲的聖人李準駕崩,諡號昭德皇帝,葬景陵 舉國哀悼。
據唐律,聖人逝,朝臣服喪二十七日,二十七日之內,新皇對朝臣的奏摺,不能用硃筆批示,一律改用藍筆,稱為“藍批”。
所有衙門行文也要改用藍印。服喪期內,各寺、觀必須鳴鐘三萬次。
朝廷要在承天門前舉行頒遺詔儀式。誦經和弔唁等也連續不斷地貫穿於整個喪期。
並且,自聖人駕崩之日起,文武官員及所有百姓一百天之內不準作樂,四十九天內不準屠宰,一個月內禁止嫁娶,以表對天子逝去的哀思。
種種規定,對那些馬上就要嫁娶的人家是非常不友好的,但人總是機靈的,很多百姓怕貽誤了良機,自己的婚事泡湯,於是便在喪禮還未正真開始之前趕緊將親事給辦了,這樣既不會延誤婚事,也不會對聖人不敬了……
於是乎,國喪還未真正開始時,長安城很多坊市內,外郭城裡,處處張燈結綵,一派喜慶之氣,和皇城的肅穆截然不同。
……
含涼殿,寢殿。